意识流小说，《旋转的人生》（一）

阿惠

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意义， 生命本身就是生命的秘密。 《旋转的人生》 海城是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北方小城，新落成的候车室和站台上灯火辉煌，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半圆形的车站广场中央，坐落着一个很大的水池，一个光屁股石膏塑成的胖娃娃，怀里抱着一条大鲤鱼，憨笑着站在池中，清凉的水不断地从鱼嘴里喷出来又落在水池里，那里有真正的鱼儿在游动。宽阔整洁的道路两旁栽满了修剪整齐的冬青树，给这寒冷的冬天带来勃勃生机。 远远望去，一座雄伟的峰云塔正矗立在城市的中央，通往那里的路上，行行色色的人群犹如流动的画卷。 列车沉重的喘息着，徐徐停靠在海城市的站台上，欧阳慧下了车。沿着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路，向前走去。 欧阳慧—— 昨天，我匆匆地登上了北去的列车，正是午夜时分，车上的旅客稀稀拉拉，显得分外冷清。现在哪趟车都是拥挤不堪，而这趟车的旅客居然这么少，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把包放到行李架上，随手拿出一本书来翻着。 车轮“空哐!空哐!”的转动着，行驰在夜的原野上。旅客大都已昏昏欲睡，我却异常地清醒。 窗外飘起了淡淡的雪花，或许是夜的暗勾起了我的愁肠和伤痛，想继续看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心情突然很烦躁。我抬起头来把脸贴着窗户，拼命朝窗外看着，好像穿过那墨墨的夜空，能找回我那逝去的青春和爱情…… 记得那一年的初夏，喧闹了一天的小城，像个玩累的孩子一样，渐渐安静下来，风儿在温柔地吹着，轻轻掠过玉溪河的水面，荡起一层小小的涟漪，华灯初上，旋律流畅的“华尔兹”舞曲从文化宫的大礼堂里传出来，在空中轻轻荡漾着，这里正举办周末舞会。 我们学校的小茹老师是个舞迷，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张票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了文化宫，并拍着我的脸说:“你说你，长这么漂亮整天窝在宿舍干什么!走走走!出一回风头去。” 我倒并不想出什么风头，只是觉得生活实在太枯燥了，出去转转也好。 我们到时，舞会已经开始了。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闪烁烁不断地变幻着色彩，争奇斗艳的漂亮衣裙在绚丽的光束下飞快的旋转着，令人眼花缭乱。 窗外，夜空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笑微微的俯瞰着这座小城…… 呵!我不由得在心底惊叹起来，多么美妙的初夏之夜! 小茹不断地和人打着招呼，态度既高傲又矜持，严然舞会的主人，很快就和人旋转到舞池中去了。 我坐在休息椅上。一边慢慢呷着茶水，一边默默地欣赏欢乐的人群。 旁边。一对情侣在亲热地呢喃耳语。 一丝淡淡的惆怅不知不觉涌上心来，二十八岁的我，至今仍是单身一人，突然有些伤感。 “女士，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个清瘦的高个子男人来到我面前，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我……我不会跳，”我真的不会跳舞，简直有点惊慌失措了，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哦?一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请吧！”他几乎是命令地说。 不知是被他的酒脱大方所打动?还是他脸上那种神秘的虚无吸引到了我，我竟身不由己的站起来诙谐地说:“我可专会踩人家的脚”，"是吗?”他扬了扬眉毛，“不胜荣幸!”说着动作潇洒地把额前的一缕头发甩到头顶。我笑了，他的幽默使我由衷的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轻松舒缓地旋律过后，乐队募然奏出欢乐的《快三》。礼堂里的气氛顾时更加热烈。他轻轻地搂着我，一只手温柔的搂着我的腰，慢慢的旋转起来…… 就这样，我认识了一个叫杜君的外科医生， 从那儿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散步，聊天和争论一些问题。从曹雪芹的一生到贝多芬的爱情遭遇，乃至人的本能和信仰等等。他学识的渊博和对问题的独特见解，常使我赞叹不已。他英俊的面孔和优雅的风度更让我为之倾倒。实际上我已陷人情网不能自拔 欢乐的日子是很容易打发的，不知不觉落叶飘飘，秋天到了 一个微风习习，月色朦胧的夜晚，他用臂膀围着我的双肩向我表达了爱情，啊！爱情真的的来临了吗?我恍若如在梦中，浑身象着火了一样嗦嗦发抖，我幸福的闭上双眼，轻轻附在他的怀里…… "永远爱我吗？”，我喃喃地问道，脸色在月光下有些苍白， “永远!”他温柔地笑着说，脸上又出现那种抑郁和虚无的神情。 唉，假如我能认真的想一想他那时常忧郁的笑和游移的目光，也许就不会给自已酿成苦酒了。 然而……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车窗外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下个不停，预示着一个多雪的冬天，我看着玻璃窗上冰凌组成的错综复杂的花纹，心里充满深深地痛悔和悲伤, 岁月匆匆，树叶绿了又黄，转眼秋天又来临了。 人都说十五的月亮最亮最圆，而那年的中秋节、天却是灰蒙蒙的，暗淡的月光在云彩里躲躲闪闪，不肯把温柔的光投射到人间 我在办公室备完课回来都十一点多了，整个宿舍静悄悄的。 小茹又回家了，我打开房门，刚迈进一只脚，好像睬着点什么，伸手拉亮了灯弯腰捡了起来。哦，是给我的一张明信片。把信拿到灯下，只见上面写着，“请你不要充当不光彩的第三者!”字体很秀气，显然是女人的笔迹，我一怔，急忙揉揉眼睛，不错!实实在在是这样一句话，更实实在在是寄给我的。天!怎么回事?难道杜君他……？" 我顾不上多想，扔下包包，“砰”地带上房门，跌跌撞撞地跑到他们医院的宿舍。 我发疯般的捶着大门，门房的陶大爷一边慌慌张张地，“来了!来了!”一边不满地嘟哝："谁呀?这半夜三更的!” 大门一开我急忙挤了进去:“对不起!我要找杜君。” “杜君？早走了！” "走了?往哪儿走?”我一时有些发懵。 "你不知道啊?”陶大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杜君是来这是实习的大夫，一个星期前就回老家去了。噢，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呢。”陶大爷转身拿信去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前几天他说要写一篇论文暂时不要见面了,没想到……心中充满了冰凉的迷惘。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他的信:"欧阳，原谅我!有人说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悲剧，这是实在的呀，许多家庭的成立，并非爱情的产物，不过是一种需要而已”，呵，明白了! 我怔怔的看着陶大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姑娘，当心着凉了。”陶大爷怜悯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用拳头堵住嘴，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来，转身冲出了这座曾给了我那么多温暖和爱抚的小楼。 清冷昏黄的月光，把我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显得那样瘦长，凄楚。 我踯躅在玉溪河边，失神地看着一汪秋水鸣咽东去……，秋风萧瑟，使人倍感凄凉。 呵!爱情，与其说是幸福，真不如说是人类生活的苦难遭遇。 我收回思绪，在心底深深地叹息。 天色将亮，雪越下越大。列车慢慢停靠在一个小站上。打开车窗探头看去，只见站台上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车还没停稳，人们便蜂拥而上，拼了命的往车门口挤。 ”后面去!后面去!快!”男列车员声嘶力竭的喊着， 一个背大包袱的中年汉子搀着一个老太太随着人群朝后面车厢跑去，还没等跑到车门口，列车已经启动了，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驰去的列车，愣在了站台上,脸上现出焦急失望的表情，飘洒的雪花很快在他们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心里一阵难受,孑然一身的我,不就是被爱情遗弃在小站上的过客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