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13）——徒步长征延安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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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脚下——徒步长征延安纪行（十三） 旦辞吕梁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渡过黄河之后，我们一行八人踏上了陕西的土地。此时已是黄昏，冬日罕见的晚霞抹红了半边天，仿佛是热情欢迎我们的到来。 文福和大队接洽完毕，一切安排停当。八个人分为男、女两个组，分别在两户老乡家里食宿。男生住的老乡家有两个窑洞，一个是老两口住，一个是儿子住。老大爷古铜色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彰显着岁月磨砺的痕迹。他话不多，有些木讷，憨厚得只是嘿嘿地笑着，坐在炕沿儿上一个劲儿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老大娘和我们寒暄着，问寒问暖，忙里忙外操持着家务；手里还不停地收拾着柴火，准备烧火做饭。第一次见到窑洞，我们感到很新奇，站在小院儿里仔细观察着窑洞的特点。窑洞选在黄土山坡地势稍高的地方，沿水平方向挖一个两侧垂直、上方为拱形的洞。窑洞的前面，门与窗连在一起。洞的纵深大约有七八米，洞内只有门窗的一面采光，洞的最里面光线有些暗，恰好是一个很大的炕，适合睡觉。窑洞上面是厚厚的黄土山，保温效果非常好，冬暖夏凉。这间窑洞的面积不小，估计有十八九平米左右。窑洞门口的窗外，高高地悬挂着一串串黄橙橙的玉米和红彤彤的辣椒。色彩鲜艳地点缀着土褐色的窑洞，既利于干燥保存又把窑洞装饰得非常漂亮。象征着农家的日子红红火火，也兼有幸福吉祥的意味儿吧。院子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石磨，旁边还有鸡圈、羊圈等。老乡家院里养了一头驴，据说还有二十几只山羊。当然，这些牲畜都是生产队的财产。由于受场地的限制，大队只能把牲畜分散在老乡家去饲养，由队里统一调配使用。生产队按各户饲养的牲畜数量及耕种土地的面积，统一核算记工分。年终扣除分配给各户的口粮之外，如有结余再按累计的工分进行分红。 陕北黄土高原的土地普遍比较贫瘠，粮食产量很低，但打下的粮食以及蔬菜、鸡蛋等基本能满足日常需求，生活上凑合着可以达到温饱。生产队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玉米和小麦。由于玉米的产量比小麦高，所以大部分种的是玉米。夏秋收之后，大队会统一按每户的人口分配口粮，乡亲们都是自己动手用石碾子把玉米磨成玉米面。老乡家负责的耕地，就在窑洞上方厚厚的黄土坡上。黄河边几乎到处都是这种黄土高坡。坡顶是一块块的平地叫“塬”，这是西北黄土高原地区因流水冲刷而形成的一种典型地貌，呈台状，四周陡峭，顶上平坦。出了小院，向右一拐就来到了黄河边。老乡家平时的生活用水就是黄河水。大小伙子不能坐等吃闲饭呀，得帮着老乡干点儿活儿。看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我和大刚就主动请缨，挑着水桶到黄河边去打水。文福和佩泽帮着大爷在院儿里推石磨，碾晚饭用的玉米粒。在黄河边儿，我和大刚正碰上也来挑水的燕侨和洪英，相互聊了许多新遇到的奇闻趣事，虽说刚分开了一小会儿，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呢。 黄河真是名不虚传。黄河水真的很黄、很浑浊，感觉像是稍微稀释了一些的黄泥汤。蹲在水桶边仔细看，会发现水中悬浮着许多细细的黄沙。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这样的水怎么喝呢？是不是连黄沙也一起喝下去吗？我和大刚先帮着燕侨和洪英，把水桶挑到她们家的院门口，又挑着满满两大桶水进了自己的院子。刚要把水挑进屋里，大娘急忙制止，让把水倒进院子的缸里。我们把心里的疑问告诉了老大娘。大娘笑着说，不会把黄沙喝进肚子里的。经大娘的解释才明白。原来，新挑来的水，泥沙太多，要先把河水倒进院子的大缸里，自然沉淀澄清之后，把上面清凉的水舀到水桶里，再把清水倒进屋内的缸里，这样才能用清水做饭或饮用。 天刚擦黑儿，“咩——”“咩——”的羊叫声弥漫了整个小院，大爷的儿子“二柱子”赶着羊群回来了。小伙子看上去挺精神，头上系着条白羊肚手巾，黑棉袄上套了件羊皮坎肩，拦腰系了根绳子；活泼与顽皮都写在黝黑的脸上。他见到我们显得很惊喜，问这问那地聊了起来。原来“二柱子”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在部队里当兵呢。“二柱子”的父亲早年太穷，娶不上媳妇，直到中年才结婚。所以“二柱子”今年虚岁才15岁，小学毕业后就在家务农，帮父母维持生计，撑起了半边天。大娘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柴锅灶里添着柴火。一会儿，一股玉米饭的清香味儿就开始在小院儿里飘荡。在山西吃的小米饭香气犹在，今天陕西的“烀玉米饭”又端上桌来；真可谓美味连连。“烀玉米饭”还真是第一次瞅见，也是第一次吃。这不是普通的玉米粒，也不是磨得很粗的玉米糁儿，而是把玉米粒用石磨碾了一遍，一粒玉米破开了两三瓣。用这种碾了一遍的玉米粒做烀玉米饭，需要用柴锅大火连蒸带煮，再利用柴锅的余热焖一阵子，才能做好。烀熟了的玉米饭透着一股浓郁的玉米清香味儿，吃在嘴里很有嚼头儿，非常好吃！咸菜是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冻得透明的胡萝卜，冰凉凉、脆生生的，多少带点儿冰碴儿，嚼在嘴里“咔嚓、咔嚓”直响。其实，我和燕侨一样，在北京家里根本不吃胡萝卜，特别是炖熟的胡萝卜，嫌它有一股中药味儿。可在长征途中，走了一天的路，到了老乡家里，甭说胡萝卜，吃啥都挺香的！吃着腌胡萝卜，就想多吃几口热乎乎的烀玉米饭，吃着喷香的烀玉米饭，就想多来几口脆生生的腌胡萝卜，这饭与菜的味道，真可谓“珠联璧合”，天然的绝配！ 晚上，我们和“二柱子”睡在另一个窑洞的大炕上。他每天在家放羊、干活儿，连县城都没去过，对北京、对延安更是无限向往。大伙儿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很晚。夜深人静，躺在热炕上，耳边依旧哗啦啦地响着黄河的流水声，那仿佛是一支优美的天籁之音、一支循环往复的催眠曲，缓缓地带我们进入了梦乡。正可谓：黄河落日美，晚霞映红天；窑洞玉米饭，暮枕涛声眠。从没睡过那么香的觉、从没做过那么美的梦。这一场陕北大梦竟做得如此甜美，如今想来依然萦绕心头，至今已经有五十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罢早点玉米粥，就要分手启程了。我们送给“二柱子”一枚很大的毛主席像章。他高兴得蹦了起来，反复说很想和我们一起去长征，走到延安，很想跟我们去北京看毛主席……使劲儿拉着我们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憨厚朴实的老大爷和大娘，都伸出了粗壮长满老茧的双手，紧紧地拉着我们，嘴上没说什么，眼角儿却闪动着泪花。“二柱子”赶着羊群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小鞭子啪啪地甩着，羊群咩咩地叫着。我们沿着他指引的方向，迎着朝阳踏上了西去的羊肠小路。“二柱子”久久地站在小山包上，远远地望着我们，动情地高亢了一曲信天游，嘹亮质朴的歌声，随着黄土高原的山风徐徐飘来。背靠着黄河，面对着天；陕北的山来，山套着山。东山上糜子，西山上的谷；黄土里笑来，梦里也甜。抓一把黄土哟，撒上天；信天游永世也唱不完。…… ……我们一行人在黄土高原的山梁、沟坎上大步行进着。与山西吕梁山区相比，黄土高原的植被少得可怜，放眼望去基本上黄乎乎的一片，走起来，脚下能趟起微微的黄尘。路面上只有一些零星的草稞与灌木丛，偶尔能见到几棵孤立的大树，犹如大海中的灯塔，在茫茫的黄土高原上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在塬下抬头仰望，黄土高原如同一面高大的山墙，高达数十丈，两侧无垠，顶端平直，与蓝天之间好像拉上了一条水平线，巍峨雄壮。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地貌与山西、河北的大山大相径庭，而且时不时充满着曲折与陷阱。经常从山腰上能看到对面山上咫尺之遥的小路和村庄，甚至能听到对面村里的鸡鸣犬吠，总以为再就一会儿就到了，没想到走到了坡前一看，下面居然是深深的沟壑。你要到对面的村里，只有先下到沟里，再从沟底爬到对面的山上，才能到达近在咫尺的对面村里，弄不好就需要小半天的时间。一路上都是羊倌们踏出的羊肠小径，以及稀稀拉拉的羊粪蛋儿。渐渐的听不到已经稍微习惯的山西话了，离开黄河的距离越远，陕北的方言味儿就越发浓重了。路上人烟稀少，好不容易遇到个拾柴的老乡或者赶着羊群的羊倌问路，一半人听不懂我们的问话；即使能听懂我们的问题，有一半人回答的陕北方言，我们又听不懂。沟通起来困难重重。嗨，没办法，也只能连蒙带猜了。实在不行，就找张纸写出来…… 队伍在黄土高原上已经走了两天了。按地图显示，我们离延安越来越近了。朔风劲吹，气温依然很低。道路虽然不那么险峻，但沟壑很多，下沟、上塬是家常便饭。空气中的雾霾相对较重，可能是粉尘较多，究其原因可能是寒风裹挟着黄土造成的吧。 近两个月的艰苦跋涉，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到达革命圣地—延安，为了实现出发时立下的誓言，为了证明我们能行！眼看着最后的胜利向我们招手，心情咋能不激动呢！想到这儿，大家的意志更坚定，脚步更有力。 蓝天fanlmn（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