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春归何处

曹正刚

作者 曹正刚

春归何处，岁月悠悠。1969年的3月，春风轻拂过四川仪陇县的广袤田野，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重庆女知青陈亚苹踏上了下乡的征途。

她身着一袭简朴却干净的衣裳，心中怀揣着对未知生活的憧憬与忐忑，步履坚定地来到了复兴公社。这里的山水虽美如画卷，但生活条件却异常艰苦，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群青年人的考验。

陈亚苹，一位能歌善舞的青年才女，在读书期间便是学校学生会文娱部的部长，她的舞姿如同春风拂柳，轻盈而优雅；她的歌声则如泉水叮咚，明亮而悠扬。

下乡后，她更是凭借出色的才艺，成为了区里县上宣传队的骨干。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人最深刻的邂逅。

在一次公社优秀团员大会上，陈亚苹邂逅了公社的一位社员——张卫民。他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质。

原来，他曾是一名部队转业军人，身上带着军人的刚毅与果敢。两人因共同的理想与追求，逐渐走到了一起。在那个纯真的年代，爱情如同山间清泉，自然而纯净，无需过多言语，便已心有灵犀。

不久，他们便私定终身，结为连理。婚后，陈亚苹与张卫民育有一女，取名为张悦。小悦的到来，如同春日里的暖阳，为这个简陋的家庭增添了无尽的欢笑与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一封调令打破了这份宁静。陈亚苹接到了调回重庆接父亲班的通知，这意味着她将要离开这片土地，离开深爱的丈夫和女儿，回到繁华的都市，成为一名医院的护士。

回城后的陈亚苹，虽然工作稳定，生活安逸，但心中却始终牵挂着远方的亲人。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在复兴公社的那些日子，想起与张卫民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

然而，她的父母却对这段城乡结合的婚姻持反对态度，认为张卫民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陈亚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与挣扎。

最终，她含泪答应了离婚的要求，却在心中埋下了无尽的遗憾。

自从陈亚苹调到北碚一疗养院当护士后，她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由于她热爱本职工作，业务能力强，很快便得到了院里的认可。

1972年，她被院里送到重庆医学院去进修，希望在医学领域有更深的造诣。在读书期间，她认识了北碚一三甲医院一名同在进修班的同学——李昌兴。

李昌兴是重庆卫校毕业的中专生，科班出身的他专业知识扎实，对医学有着独到的见解。陈亚苹在学习中常遇到一些难题，便常常向李昌兴请教。

两人因此成为了朋友，共同探讨医学知识，分享彼此的学习心得。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升温，次年便结为了夫妻。

婚后，为了照顾夫妻关系，陈亚苹通过商调到了三甲医院工作，并去派出所将名字也改了，取名为陈渝。她希望用一个新的名字，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一年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娃，取名李明轩。李明轩的到来，为这个小家庭增添了更多的欢乐与希望。

而此时的张卫民，在与陈亚苹离婚后，精神一度受到极大的打击。然而，每当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时，他又会重新振作起来。

他深知，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农村的生活条件的确很差，一个劳动日就挣两毛钱，让一个城市姑娘长期在这样条件下过日子，他感到有愧。为了女儿，他选择了重新生活下去的愿望。

由于他在当年部队里是一名机械修理技师，公社便将他调去了农机站工作。在农业学大寨的运动中，他又被再次调到县里去修水库建发电站。

张卫民工作责任心强，爱学习钻研技术，很快便成为了技术骨干。后来，他又被调到县农科所当了名技术员，为农业的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改革开放初期，张卫民大胆地进入了下海的浪潮里。他凭借自己的技术和经验，向别人借了一笔款，自己办了一个汽配修理厂。

后来，修理厂逐渐发展壮大，发展成了农用汽车安装公司，成为了县里的财税大户。他的事业如日中天，家庭也幸福美满。

而此时的张悦，在父亲的抚养下健康成长。她不仅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品质，更在音乐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

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四川音乐学院，成为了一名音乐系的学生。在音乐学院里，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生——李明轩。

李明轩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对张悦一见倾心。两人在音乐的海洋中相遇，共同探讨着音乐的奥秘，分享着彼此的梦想与追求。

在李明轩的陪伴下，张悦逐渐走出了父母离异的阴影，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与快乐。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张悦就要毕业了，这年放暑假她决定带李明轩回仪陇去看望父亲。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坐上了去仪陇县的汽车。到了县城后，张悦带着李明轩回到了家里，向父亲介绍了自己的同学。张卫民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心中十分满意。

李明轩也向张卫民讲述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张叔叔，我的家在重庆北碚。

我很小就知道有一个仪陇县是朱德的故乡，我这次暑假来仪陇也是想去参观一下朱德的故居。”张卫民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起过去，当年常听陈亚苹提起过她在仪陇当知青的艰辛和他们的往事，此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这时，张悦接过了话题：“爸爸，我们在学校认识后，在一次文艺演出后的交谈中开始熟悉起来。

他讲到他是北碚人，他妈妈是一名医院的护士。这让我产生了联想，想通过他帮忙打听一下我母亲的信息。”张卫民闻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看向李明轩，问道：“小李同学，你妈过去在什么地方下乡？”

李明轩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是在朱德家乡仪陇当农民，别的我也没去问过。”张卫民闻言，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默默地望着窗外，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次日，张卫民开着一辆上海大众汽车将女儿和李明轩送到朱德故居参观游览。在游览的过程中，他们谈论着历史与现在，感受着岁月的变迁与时代的进步。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是李明轩准备回北碚的时间了。他告别了张叔叔后，又来到了张悦的书房。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张悦姐，我可以进来吗？”张悦闻言，微笑着说道：“哦！没事，请进。”

此时见张悦正在翻阅一本笔记本，看上去本子已有些沧桑，都已变黄了。李明轩好奇地问道：“张悦姐，你在收藏古董吗？”张悦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不是古董，这是我妈妈当年在仪陇当知青时留下的笔记本。我时常拿出来看看，怀念那段岁月。”

李明轩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他默默地注视着这本笔记本，仿佛能看到张悦母亲当年的身影。他深知，这本笔记本不仅承载着张悦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更承载着那段特殊岁月的记忆与回忆。

此刻的张悦，也早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她想起了母亲在仪陇的那些日子，想起了母亲与父亲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那份纯真的爱情与美好的记忆却永远镌刻在她的心中。

而李明轩，也在这段经历中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爱情与亲情的力量。他深知，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份对家人的爱与思念之情永远不会改变。

张悦进一步告诉李明轩，这一个承载着深情厚谊的笔记本，是我妈妈当年赠予爸爸的信物，里面珍藏着妈妈亲手抄写的两首歌曲。

哦！是哪两首呢？李明轩好奇地问道。妈妈抄写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与《重庆知青战歌》。张悦在讲述时，眼眶渐渐湿润，那是她妈妈生前最爱哼唱的歌曲，每一句歌词都承载着无尽的思念与哀伤。

李明轩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地递给张悦，让她擦拭泪水。此时，客厅的挂钟恰好敲响了九下，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张悦意识到，该是送李明轩去乘车的时候了。两人一同来到车站，依依惜别。李明轩踏上了回北碚的长途客车，心中满是对这次相遇的感慨。

回到家中，李明轩迫不及待地向父母讲述了自己参观朱德故居的经历，以及张悦家庭的情况。他特别提到，张悦的妈妈当年是北碚下乡到仪陇的知青，但关于她的具体信息却知之甚少。

只记得张悦的婆婆曾提及，她的妈妈姓陈，而张悦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不受伤害，从未透露过妈妈的真实姓名。再加上张悦自己也说不清妈妈当年下乡的具体地点，这让寻找之路更加艰难。

李明轩的母亲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同情与关切。她再次询问张悦父亲的职业，得知他是一位国家干部，如今已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董事长。母亲不禁感叹，命运真是捉弄人。

一年后，张悦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重庆江北文化馆工作。这份新工作让她更加坚定了找到妈妈的决心。

寒假来临，李明轩从学校回家，特意联系了张悦，邀请她去北碚缙云山游玩，并顺道拜访自己的家人。

一天上午，李明轩在北碚汽车站再次见到了张悦。两人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在欢声笑语中，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李明轩的家门口。

此时，李明轩的母亲早已站在门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这位她一直想见的客人。

“嬢嬢你好！”张悦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委婉地打着招呼。李明轩的母亲则热情地回应着：“欢迎！欢迎你张悦！快进屋坐。”

在书房里，李明轩的父亲也闻声而出，他见到张悦这个姑娘，同样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并关切地询问着她的生活与学习情况。

午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两个年轻人更是志同道合，聊起了自己的专业与爱好。当谈到唱歌时，他们更是跃跃欲试，想要向对方展示自己的风采。

李明轩率先起身，打开了琴房的钢琴，尽情地弹奏起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随后，他又弹起了那首熟悉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优美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李明轩的母亲也随之哼唱起那熟悉的歌词。她的声音委婉动听，仿佛带着一种沧桑的回忆。

张悦也被这歌声所感染，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漫步在旋律的海洋中。当音乐结束的那一刻，李明轩的母亲再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而此刻的李明轩父亲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仿佛觉得张悦就是他当年在重医培训期间认识的陈渝。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如此相似，这让他感到惊叹不已。

李明轩的母亲也从琴房走出，她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这代人也喜欢唱苏联早期歌曲吗？我们当年可是都会唱呢。

我特别喜欢这首歌，下乡时还经常去区里、县上演出。”张悦听后，感慨地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请嬢嬢帮忙在北碚几家医院打听一下我妈妈的信息。这首歌曲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纪念。”

说着，张悦走到桌子旁，打开背包，取出了那个厚重的笔记本。她双手颤抖地将它递给了李明轩的母亲，继续说道：“这个本子已经快二十年了，它一直陪伴着我。”

李明轩的母亲接过笔记本，轻轻地打开。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瞬间呆立当场。

“这不是我当年送给张卫民的本子吗？”她喃喃自语道，“难道……眼前这姑娘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她一下坐在沙发上，两眼紧紧地盯着张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地往外流。李明轩和他的父亲见状，也连忙来到陈渝身边，想要安慰她。

张悦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连忙问道：“嬢嬢，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陈渝听到张悦的呼唤，更是加大了伤心的哭声。她倒在沙发上，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对不起你呀！我的女儿！我对不起你们大家呀！”

此刻，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原来，张悦就是陈渝当年被迫离开的女儿。这些年里，陈渝一直在寻找着女儿的下落，却始终没有音讯。而张悦也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妈妈，却从未想过妈妈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母女俩抱头痛哭，泪水交织着无尽的思念与喜悦。李明轩和他的父母也为之动容，他们为这对母女的重逢感到由衷的欣慰。

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中，一家人终于圆满团聚。他们共同经历了这场寻亲之旅的艰辛与波折，也见证了命运的神奇与美好。

这真是一个上天安排的玩笑，却又是一个如此温馨、感人的故事。

作者 重庆南岸区作协会员 曹正刚

图片来源Al绘画

2024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