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下）

梅林臻

【昵 称】：梅林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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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是那样的幸福，却也是那样的短暂。和父亲的朝朝暮暮亦仿佛就在眼前，那种被浓情包裹着的幸福是那样的温馨甜蜜。父亲总是那样的体贴入微，又是那样的关爱备至。我们享受着他发自内心的满满爱抚并感受着他不辞辛劳的浓浓爱意，快乐无忧地茁壮成长。

曾经躲在父亲怀抱中呢喃成长的幸福，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业的深入慢慢地都开始变得疏远。每次放学回家都很少见到父亲，他或是在田间劳作，或是到外面打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刚开始还有些曲解委屈，认为是父亲有意躲避，怕我们给他找事情，渐渐地开始生恨犯獗，也开始从心理上抵触父亲。有时候即便是能早点到家，也熬到天黑才从学校往家里赶，我在用这种方式回击父亲对我的冷落。

然而，我真不知道，父亲奔忙无法与我们相见实属无奈选择。随着我们的渐渐长大，各种现实问题都摆在面前，让父亲寝食难安焦虑无度，先是姐姐从县城学艺回来后租门脸房开理发店的问题，东柳村这个地方发展相对滞后，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经常是黄沙飞扬，戈壁丛生，条件十分的艰苦，村委会没有自己的办公用房，借用一间小学闲置用房办公，条件十分简陋；每逢赶集，村民就在学校和村委会附近的过道上排成长队，将自产的瓜果蔬菜和牛羊肉摆在架子车上叫卖，慢慢地这里也就成了整个村镇最繁华的地方。

开理发店是个十分劳费心神的事情，尤其是在像东柳村这种基础设施不健全的地方，想要帮助姐姐实现开理发店的心愿就更难。加之父亲面情很薄，一辈子刚直不阿，从来不愿意为私事张口去麻烦别人，这让事情变得异常难办。此时，村小学担任校长的叔叔找到父亲，说是乡里准备审批修建村委会，位置就在小学附近。按照规划，村委会拟在办公区外的空旷场地修建一些配套商铺，倡导有意愿的村民集资修建，款项大概是2000元。这对父亲而言是个非常劲爆的消息，一直以来都在为理发店选址修建发愁，叔叔的消息着实让父亲乐得合不上嘴。他和叔叔简单商议之后便确定这件事情，由叔叔到村委会报名，自己想办法去筹措款项。

那个时候，农村家庭收入普遍较低，一年的收成下来能有500元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大部分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混个全家老小不挨饿就算是丰年。家中的情况也不乐观，2000元在当时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一时间张罗筹措这么多钱着实让父亲头疼，他想到了向亲友借，盘算一圈也没有找到几个能帮到忙的，张一次口办不成事情，反而让人看笑话。在多番商讨之后，父亲最终还是选择到正北山捡石膏挣钱。

正北山又称合黎山，属于河西走廊北山山系，海拔2084米，山名最早出现于古代名著《书.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山体由前震旦系变质岩及海西期花岗岩构成，遍布雪花石膏，硫酸钙含量高达97%，是西北最大的石膏矿床。石膏是一种用途广泛的工业建筑材料，质轻、防火、保温性能好，被工业加工、艺术品市场、建筑装饰等行业大量使用。

市场需求牵引着价值波动，价值波动进而又抬高劳动力价格，这种经济发展的必然规律悄然改变着正北山的矿产开发，慢慢成为一种发家致富的热门产业；从产业链的开采前端到销售终端每个环节都有一波跟风逐利的群体，有条件的购买开采权，采购机械设备，雇用人员在正北山挖矿产，以石膏为挖掘侧重点；没有资金的则以出卖劳动力方式参与正北山挖矿产的这波不扉红利；有销售渠道或需求市场的则租赁仓储屯聚加工，将矿产资源分捡分类，最终呈送到消费者手中。

父亲属于第二类，以出卖劳动力博取臆想的收入。相对而言，正北山的条件要差很多，吃不好，住不暖，饱受风寒之苦，寄居的窝棚是那种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四面露风，沙石满天飞，遇到阴天下雨满屋子都走风漏气，那种潮冷让人无法承受，经常有人患风湿痨疫。这里的劳动强度也很大，每天天不亮便被领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区挖石头捡石膏，中午饭时接出来休息半小时，简单的吃一顿馒头大烩菜，还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便又会被催赶着进入矿区。好多人坚持不了几天，身患各种疾病，最终被抬着送回家；一些体质差或年龄偏大的，没做好保护，肺部吸入矿区粉尘，会患上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尘肺病”。

但，如果坚持下来，可观的收入能赶上几年的庄稼地收成，这也是许多人看好并不愿意离开矿区的原因。为了让姐姐的理发店即早开展，父亲便选择在矿区坚持。矿区的煎熬是常人难以承受的折磨，每次进入矿区就感觉头晕目眩；那污垢满布的双手老茧纵横，被磕伤的部位结疤明显，有的还渗露着血迹；最痛苦难忍的还要数双肩，一道道背石膏勒压的深红印迹沾粘着衣物发出阵阵揪心撕肺的疼痛，尽管父亲不断调整受力部位，那繁重劳动遗留在身上的伤痛依旧有增无减。同到矿区的工友先继离开，唯有父亲始终坚持。在贫穷无望时节，唯有努力不懈地挣钱养家才是父亲最大的快乐。

临到春节，父亲拖着疲惫憔悴的身体回到家。见到父亲那一刻，全家人都有些不敢相认，像是脱了相似的，根本不是以前那个高挑帅气，浑身散发着阳光自信的父亲，身形消瘦，脸色黝黑，背还有些佝偻，宽大的衣服显得十分的不合体，在走动中一摆一摆，像是个衣服架子，看着就让人心酸。母亲接过父亲油光锃亮的铺盖卷，心中有些感伤，臆想着父亲近一年在外遭受的苦难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像断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直往下流，那呜咽声顿然间让氛围有些凝滞，刹那间，姐姐和我们都哇哇大哭起来。

父亲的一番艰辛劳累总算没有白费，不但交齐理发店全部的筹建资金，还给姐姐置办了一些必备的工具器械，让理发店的档次在村落屈指可数。父亲的奋斗励志故事也成为左邻右舍茶余饭后时尚的话题，乡亲们都夸赞父亲聪明能干，硬拼敢闯，为孩子的事情不辞辛劳，是村里数得上的“大能人”。其实，我们心中更体会父亲的付出，他这是用自己的一切可能在给孩子们找寻一条不再苦下去的出路。

如今，孩子们已经长大，通过努力都找到各自的幸福，尤其是姐姐，在父亲的呵护关照下，悉心经营着这个倾注着浓浓父爱的理发店，生活不断地得到改善，人生际遇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年父亲祭日这天，家人们会在靠南墙悬挂的父亲遗像下面摆上贡品，点烟斟酒，虔诚地叩谢父亲，以感谢他一生忘我的付出，并真心祈福父亲在天之灵的护佑！

动情处泪眼朦胧，藏情的悲痛浸透着无尽的忧伤，让嚎啕大哭响彻寰宇，那种悲恸之情凄凉寒颤，像是在倾诉胸腔无尽的思念。

父亲的别离确实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伤痛，更是一种难以弥补的损失，二十多年过去了，家人们心中的那份浓浓的思念还是那么浓郁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