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书荒的日子

林森

从我懂事起，就喜欢跟父母亲一起到坡地上去玩耍。那时候，生产队几十人在一个赛口上割麦或在玉米地里除草。大人们有说不尽的笑话，我听着很有趣。最使我感兴趣的是赵叔讲书，常常是讲着讲着，罗叔就会打断他继续讲。比如有一次赵叔讲《三国演义》，正绘声绘色，手脚比划地讲着时，罗叔说:“停，停，你讲错了。”

“哪里错了？”赵叔发问。“赵云救小阿斗，是刘备把阿斗摔在地上，不是赵云……”罗叔回答说。赵叔和罗叔经常为《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小说中的一些情节争得面红耳赤。我似懂非懂，不知谁对谁错。有时赵叔正讲得兴奋时，袁队长会大声吼道“大家都站着听书，不干农活了？讲书能当饭吃吗？”大家才意兴未尽地干起活来。

渐渐地，书听多了，我对赵叔讲孙悟空、讲岳飞，能记住一些故事情节。我感到世界真奇妙，有那么多的新鲜事，想到孙悟空能七十二变，如果能变出香喷喷白米饭来，我们都有吃的了，那该多好啊！

那时，我每天盼望着到地头去听书，成天生活在兴奋快乐中。忽然有一天，父亲让我去上学，我不想去，要听赵叔讲书。父亲说，上学去学会了认字，以后你自己也会讲书了。

我开始去上学，学校里更新奇，带着油墨味的新书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喜欢学校的那种热闹氛围，喜欢听老师讲课，喜欢认字写字，我拿着课本经常让父亲给我讲新课文。下午放学回家仍然跟着父亲一起去地边听赵叔讲书。

在二年级时，我寻找到家里的一本《野火春风斗古城》。我翻开书，看不懂内容，就让父亲给我讲。有时自己也看一些书中的对话，对话情节易懂，连读带猜能搞清楚一部分内容，加上父亲给我讲一些杨晓冬、银环、韩燕来的故事情节，我被书中人物吸引了。

狂热的求知欲，使我在三年级就开始借赵叔的《西游记》来看。看着书中孙悟空，我佩服之极，总想着我身边应该有能变出米饭和新书的神仙，孙悟空是老不死的，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遇上他。我成天这样幻想着，想跟着孙悟空学习变法术。

接着，我又看了《三国演义》，下集中有关诸葛亮的智谋，我看得如醉如痴，幻想着长大了去当军事家。我越来越喜欢看书。很快，我们自己家的小说，赵叔和罗叔家的藏书我全部看完了，就想方设法去借我们班同学家里的小说看，我成天被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感动着。

大概是四年级时的一个下雪天，我借到了一本《林海雪原》。故事情节太吸引人，白天看了，晚上又点着煤油灯，坐在堂屋地火坑边看。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全家人都睡觉了。

我看着看着感觉脚有点痛，仿佛跟着杨子荣在滑雪，脚受了冻伤。正在这样感觉着时，一股烟子熏来。布焦糊味钻进了鼻孔，脚更痛了。我这才发现地火坑的柴火将我穿的棉鞋烧燃了，我赶紧脱掉棉鞋，裤子也烧了一个洞。

我佩服杨子荣智斗小炉匠，佩服少剑波的智慧。白茹之心那一章，白茹喜欢少剑波，我看得懵懵懂懂的，总感觉他们之间很奇妙，但又想不清奇妙在哪里。那时，我成天沉浸在林海雪原的故事情节中，时刻想着长大了去东北，想在203首长少剑波手下当一名小分队成员。但不知我长大后，还有没有土匪让我去剿灭。我想就是没有土匪，去那儿滑一下雪也好，我对东北的雪原充满了无限遐想。

如果没有小说看，我就茶不思，饭不想。那几天的日子就过不下去，晚上也睡不着觉。

记得一个夏天放学后，已经断了几天书了，下午父亲和赵叔他们在偏坡玉米地里除草，我去听着赵叔讲岳飞的故事，这些情节我已听过多遍，已经没有兴趣了。

晚上收工回家，走在田坎上，听着水田中蛙声一片。突然就想到了前年夏天去给舅公过生日，他家门前夜晚也有这种蛙声。又想到他家有很多书，表叔说过，等我长大了由我选着看。当晚我就向父亲提出，明天要到舅公家去找书看。父亲说不年不节的，七十多里远的路程，明年拜年再去吧。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我和奶奶同床睡，奶奶以为我病了，晚上几次给我盖被子，用手摸我额头。我决定天亮了自己独自去舅公家找书看。

天还未亮我就起床，准备出发，父亲看我态度坚决，只好陪我同去。那天下午天快黑时，我和父亲赶到了舅公家。父亲还在和舅公客气地说着套话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表叔的手，让他去给我找书看。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各种书籍堆满了我的书房和卧室。每当我看到书架上摆着的那些童年时代已经看过的书时，小学那段书荒的日子就浮现在我眼前。那时的天真和幻想，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感觉是那么美好！那么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