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之男儿始终是少年

行者

<p class="ql-block">  甲辰冬月抄完张岱《湖心亭看雪》和苏东坡《记承天寺夜游》两篇短文,平淡质朴的文字,清新、隽永,尽显率真、率性,反复品味,如茶香,似酒醇。仿佛中,也被带入文章,与两先生携手同游,伴清茶浊酒,共话人间乐事,同享江山可爱。</p><p class="ql-block"> 抄《湖心亭看雪》时,回想起也是冬天,也是大雪,我凌晨跑到州渔场看雪的往事,也蛮有味的,似可与张岱先生看雪相比拟。</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刚上高中,周末凌晨四点钟左右,就被窗外厚厚大雪映射的雪光惊醒了。打开窗一看,昨晚一夜大雪,积雪已齐膝。我一时兴起,不顾雪还在有意无意飘洒,穿上高筒靴,深一脚浅一脚就往州渔场去看雪。</p><p class="ql-block"> 走在平常热热闹闹,如今四顾无人的马路上,好冷,好白,好静。整个县城仿佛被大雪冻住了,除了我踩踏积雪的“咯吱咯吱”声外,再无声息。沿途千山万壑雪濛濛,满眼都是白茫茫。</p><p class="ql-block"> 大约凌晨五点,我就到了州渔场。整个州渔场银妆素裹,仿佛水晶世界。山上树、路边草、坡下屋的头上,好象盖了又厚又绒的新疆棉,纵横欹斜生长的枝枝桠桠,建筑物的棱棱角角,都被冰雪裹得严严实实,玲珑剔透,真的成了巧夺天工的冰雕玉琢,果然是造化钟神秀。我小心翼翼踩着州渔场石径上的厚厚积雪,独自艰难登山时,真切感受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感叹如此美景,怎能辜负?幸有我来,此山未孤!</p><p class="ql-block"> 下山后,又来到酉水河边,大雪仿佛把河水也冻住了。白居易形容幽咽泉流冰下难,河水冰封,流淌也许比泉流更为艰涩。我自己头发、眉毛、身上也全是雪花,抖了还有,索性让雪花把我包裹成雪人。天地苍茫,飘雪无声,万籁俱寂,只有我茕茕孑立于酉水河边,所谓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不过如此,当天算是领教了。</p><p class="ql-block"> 十来岁的少年,来到冰天雪地,学古人长吁短叹后,肯定得撒撒欢,搞点艺术创作。我掏出冻成蚕蛹般的小东西,对着洁白的雪地,用尿嗞了一个小爱心。嗯,记得当时斑斑点点,冒着热气的小心心,颇为写意,还挺象那么回事的。哈哈😃过了一会儿,小心心就被飘雪覆盖,如雁过,再无痕。</p><p class="ql-block"> 据说东坡兄的《记承天寺夜游》,在网络上掀起了寻找张怀民的梗。看来,古今中外,碰到好吃好玩的,都爱伴。如果有伴如张怀民,当然正中下怀。高中时,我和同学们关系都好。当时,男女同学界限分明,有些男同学想邀女同学玩,总是扭扭捏捏,大多由我来当桥梁。我当时怕自己今后与异性交往胆子小,长大了可能找不到媳妇,就刻意主动与女同学联系来练胆子,还经常跑到女同学家里玩。所以,高中时我的玩伴,不但有男张怀民,如:冉波、刘勋等,还有女张怀民,如:芳班、燕子等。</p><p class="ql-block"> 苏东坡对夜游寻张怀民印象深,我则对高二时我编的假夏令营,至今难忘怀。</p><p class="ql-block"> 高中时,姚老师曾带我们几个学生到农村搞了次社会调查,我觉得蛮好玩的,就提出约几个好朋友到城市里也去冒冒险。开始,几个同学都答应了,我也骗我父母,说学校组织夏令营,我也想去去。没想到,其他几个同学家长都不同意他们出去。现在想想,也是,我们几个乡里伢儿,当时连火车都没见过,后来我一个人出发后,还是我小姨父在吉首市家里,教我到城市怎么看红绿灯,怎么买火车票。我居然想把冉波、刘勋、芳班、燕子等几个男女同学,骗到大城市去冒险。现在回想起来,将心比心,当时我去女同学家,登门沟通城市冒险事宜,的确应感恩芳班和燕子爸妈没把我脚打断之恩。</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都没想明白,我爹娘怎么这么支持我去大城市搞夏令营,还专门和自己所在单位,给我借了当时算是稀罕物的照相机,又买了几卷柯达胶卷。那时,社会秩序不是太好,经常有小偷小摸,我娘怕我旅行途中钱被偷,就在我三角裤上缝了口袋,叫我把大钱藏在三角裤内,那儿敏感,小偷一摸,就能及时察觉。</p><p class="ql-block"> 我没给父母说同学们都不去了,一个人上了火车,就直奔柳州、桂林冒险去了。 一个人玩柳州、桂林,好象瞻仰了柳宗元纪念馆,到了桂林象鼻山,游了阳朔,一路上我嘴巴甜的不得了,因为时刻要请人给我用相机拍照。好象觉得大城市挺好玩的,人的素质也挺高的,逐渐玩得忘乎所以。</p><p class="ql-block"> 危险原来是在回程火车上,快到广西与湖南交界的地方,我座位对面上来了一个小伙子,热情的不得了,三两下就和我聊得火热,无话不谈。凌晨两三点时,我实在太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等我醒来时,邻座提醒我看包。我一看,完蛋,包、相机、钱都不翼而飞,那个和我无话不谈的小伙子乘我熟睡,把我的包、相机和整钱全偷了,在怀化通道站下车溜了,剩我一身短衣短裤一个净人在火车上。唉,钱没偷好多,可惜我摆了那么多pose,足足两卷胶卷。当然,相机丢了,怎么交差,更是让我懊恼不已。</p><p class="ql-block"> 火车到吉首后,我兜里只剩十来块零钱了,又到小姨家去了趟,也没敢讲自己被偷了,身上的钱可能不够了。小姨给了我一桶油,嘱咐我带给父母,我心里盘算,万一钱不够,就把油卖了。</p><p class="ql-block"> 搭车到王村后,已到黄昏,算了一下钱,如果住宿,明天就凑不齐回家的船费,一个人守着一桶油,呆坐在王村河边,夜深后不但有点冷,蚊子也多。进退两难之际,王村的张怀民出场了。他晓得我困境后,十分仗义,说自己是跑江湖卖蛇的,明天船钱他负责,天气这么冷,叫我别在外面过夜。</p><p class="ql-block"> 江湖人士口才的确了得,他自己没出一分钱,就凭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硬是让船老板让我也一分钱没出,就上了船,他才放心离开。</p><p class="ql-block"> 一到家,我就向父母一五一十坦白交待。还是不明白,知道我骗他们说是学校夏令营,还把他们厂里相机玩丟了,我父母居然还是重话都没讲我一句。乡里伢儿,城市冒险,幸好没把自己玩丟,也幸好没给其他同学家长添麻烦。</p><p class="ql-block"> 如今,鬓已白,须带霜,已过半生,自思仍是当年逍遥少年。若东坡再世,在下正是张怀民;张岱重生,我当为金陵客。说不定啊,说不定,千古佳话,又添新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