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小差的牛

柱子

稷小营村有个姜姓老汉，早年丧偶，撇下两女一儿，姜老汉带着仨孩子艰难度日。两个女儿不是姜老汉所生，是丧偶带过来的。两个女儿结婚后第一年来过两次，第二年来过一次，第三年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家里只剩下儿子铁蛋和父亲老姜。铁蛋这时十二岁，生性胆小，在家寸步不离老姜，老姜下地干活他也跟着去下地干活，老姜去串门他也跟着去串门。

铁蛋渐渐长大，不愿种地，又嫌他父亲穷，几年折腾之后，手里有了点钱，又通过贷款养了六十头牛。

铁蛋养了牛，有钱了，把他的穷父亲就忘了。其实也不是忘了，生养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能说忘就忘了吗，就是心里没有父亲了。他和父亲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几年来他连父亲的门坎都没蹬过。

话说这天铁蛋去半山坡上放牛，到了那，牛吃牛的草，铁蛋就躺在山坡上。一个时辰后，有一头牛就跑了。这是头半大的牛，红白色，跟别的牛不一样，别的牛都长两个犄角，这个牛个别，头的中间只长一个犄角。

这个牛一路小跑着，一直跑到铁蛋父亲家门口，哞哞地叫了两声，拱开大门，进到院子里。姜老汉正坐在屋门头喽晒太阳，看进来一头牛，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牛走到姜老汉面前，一下就跪下了。见状，姜老汉愣了。他迷惑不解。姜老汉见过这牛，知道是他儿子铁蛋的。不解归不解，他还是取回了半盆玉米给牛吃。这时门外有人进来了，他们都觉得新鲜，呐闷这牛怎么会跑到人家院子里来了？其中，有一老道从这里经过，在这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牛吃了一会儿玉米，姜老汉把牛扶起来，就坐在门前看着牛继续吃。他琢磨着:人不见来，牛却来了。

一个时辰过后，姜老汉拍拍这牛，把它拉出了门外，又拍了牛两下，牛走了，小跑着直奔半山坡。

铁蛋还在躺着，嘴里嚼着吃的，牛回来了，铁蛋竞然没发现。太阳西下的时候，铁蛋赶着牛回去了。

铁蛋虽然没发现牛开小差，但在第二天他听到媳妇跟他说了。媳妇也是听村民跟她说的。从此以后，放牛的时候铁蛋就警惕了。

铁蛋闲着的时候，有时就走到那头牛跟前，自言自语地，又像是对牛说:

——你怎么就知道往那跑呢？

这牛就哞哞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和他对话:

——你说呢？

又一次放牛，还是在半山坡。铁蛋没敢躺着，在山坡上来回溜达，时间一长，他就累了，见那牛没有动静便躺下了。

那头牛见没人看着他了，又跑了，又去了铁蛋他爹那。到了姜老汉那，照例还是跪着，姜老汉还是给它拿玉米吃。等这牛回来的时候，铁蛋正站着着急，他狠狠地抽了这牛两鞭子。

铁蛋琢磨着，想了一宿没睡，也没想出什么。到了正月初一，他去了寺里烧香，正好见到一位寺里的老道（就是上次在姜老汉门口看牛的那位），他把那牛的怪事跟老道说了，求他能给一个解释。老道哈哈一笑，说道:

——它是你儿时的影子。你要学学你这头牛。说完拂袖而去。

铁蛋听不懂。让我学牛？牛就会吃草，难道我也像牛一样吃草？他败兴而归。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二，他就把那头牛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