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乡愁

蓝角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18px;"> 《徽商》杂志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文字/ 汪博宇 摄影/ 李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学四年级,蓝角用父亲的香烟纸,向《安徽文学》投出了平生第一份文稿。没人告诉他怎么投,他只是从村里一高中生那里听说,在信封上用剪刀开个三角口,稿子就会寄到你想寄去的地方。稿件投出去的第二天起,他每天步行两里路去大队部,看挂在砖头墙上的邮件袋里有没有编辑给他捎来的信。一连十几天,一天也没断过。</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蓝角不时回想自己少年时的举动,觉得内心深处一定有种不为人知的力量驱动,而这,也成为他日后热爱写作的真正动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57, 181, 74);"> 月光照耀诗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57, 181, 74);"> </span>也许,那时蓝角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位诗人。</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80年代是个令人难忘的年代,中国的年轻诗人们在这个时间段里努力寻找着自己诗歌的声音和表情。志同道合的人聚一起,江湖气味纵横弥漫,四处漂泊的诗人随处可见,“随便扔一块砖头,也会砸到三个诗人”。</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社会也给予诗歌足够的包容和耐心,似乎诗歌的节奏也应合着现代化进程里的中国激情涌动、波澜壮阔的背景,多元化的诗写作在那个特殊年代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气候和土壤。”大时代的独特胸怀让陷入狂热的诗人有增无减,而蓝角也身处于这个漩涡之中。</p><p class="ql-block"> 他给自己起了笔名“蓝角”——拳击中的“bluecorner”,在拳击场上,这样的“休息”角落起着缓冲或者更为激烈的格杀前奏的作用。拳击手天生的进攻性与先锋诗歌的探索精神一脉相承,蓝角渴望像拳击手一样无所畏惧、冲锋陷阵。</p><p class="ql-block"> 他第一次用“蓝角”这个名字写下组诗《鱼的消息》,并刊登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名声响亮的安徽《诗歌报》“安徽专版”上,那一年,他刚读大三。</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所以 心安理得这样一个所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没有方向的蔚蓝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全部的肌体被透明瓦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穿过一道道河草的隙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从一块卵石 游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另一块卵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的影子在卵石上开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颜色鲜如初上的月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的童年曾被钓饵欺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黎明的背景不复存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所以鱼游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像一位目光坚定的旅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游过的道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成为水的道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的上面 时光碎片静止的飘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像灿烂的星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这样的洁静里忘却欲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鱼倾听体内的血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回味岸上的涛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蓝色子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满月轮廓使鱼再一次想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母亲的嘴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组诗《鱼的消息》之《生存》)</span></p><p class="ql-block"> 如飞鸟之于泰戈尔,在蓝角的笔下,月亮是经常出现的意象。“在我眼里,月亮,是个充满母性、温暖又有点忧伤的词汇。月光照耀过的诗行,会被赋予一种神性与智慧,它开启了我的文字与世界各种关联的门锁,也锻造了完全属于个人的生命态度与写作视角。没有比月亮更知晓一个人的童年,也没有比月亮更透彻地丈量一个人的此生。”</p><p class="ql-block"> 在蓝角看来,月亮的经验左右了他的写作命脉、气力直至它的质地。即便今天,蓝角仍喜欢在月光下徒步,银光一泻千里,天地严丝合缝,他找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理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化不开的乡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古文人爱美食,苏东坡创造了东坡肉;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对菜谱如数家珍;现代文人汪曾祺、梁实秋更是地地道道的美食家。说到美食,蓝角也是个行家。</p><p class="ql-block"> 蓝角生长于乡村,那里的食物打开了他最初的味蕾。“整个童年我一直惦记着小镇上的锅贴饺、炕烧饼和盐水鸭,除了摸鱼抓虾,田间地头随处可找到各种可吃的野菜,山马苋、婆婆丁、水芹菜、马夹菜和野艾蒿。”</p><p class="ql-block"> 在故乡的菜谱里,让他永难忘怀的是那里独一无二的盐水鸭。“盐水鸭的做法十分讲究,需要若干道程序。但让我惊奇的是,每家的盐水鸭,一定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如果谁家存有配料讲究的老卤汤,他屋里的盐水鸭一定会是无双的绝品。”</p><p class="ql-block"> “‘美不美,家乡水’,带有独特内涵的家乡食谱,塑造出一个人属于自己的饮食趣味与偏好,并以此为线索,在任何陌生的地方迅速找到自己的同好和知己。能吃到一起的人,注定是你的亲人和朋友,天造缘分,以食为径。”家乡的食物,让蓝角想到的不仅仅是过往,它更是记忆里最温暖的灯,照亮岁月里模糊不清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作为世俗生活的热爱者,蓝角是菜市场的常客,也有相当不错的厨艺。他有时会把吃的经验分享到微博上,文字虽不长但却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过了小雪,就可以腌雪里蕻了。乡下妇人做惯粗活,往往忘记半个多月后的开坛尝鲜。甚至一二月后,娃子哭闹着不吃饭,方想到家中还藏有宝物。便开坛,便可闻到略带异味的奇香。让娃子去镇上作坊舀几块手磨豆腐,再浇上已略微腐烂的浓厚液汁,放碗里清蒸。生于贫寒之家的美食,方是真的美食。”而这种滋味,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得。</p><p class="ql-block"> 食物不同的味道和记忆,汇聚成沉厚绵长的乡愁。年轻时,乡村之于蓝角,是记忆,是忧伤。现在,他觉得乡村其实就是与我们休戚相关的时代,是与我们形影不离的命运,“每个人的村庄,才是奔跑着的灵魂最后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蓝角把这种乡愁写在他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我的村庄》中,这部非虚构的作品呈现出一个江淮小村庄的历史和变迁,“在我写作的经历中,这是一次难得的有热度的书写。写它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因为心潮澎湃,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用文字复活村庄,蓝角用这种方式来宽慰自己多年的思乡之苦。</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寻找人生的秘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文以来,蓝角极少参加公开的文学活动,特别是近些年,对各种镜头下的聚集一律避而远之。他只想做自己内心想做的事。</p><p class="ql-block"> 在他看来,所谓名声或得奖与否,和一个人的写作没有本质联系。“写作,其实是一种灵魂自律。倘若写作可以给你带来心灵的自由,用什么方式展示一个写作者的存在已不重要。真正的写作,靠不得图求名声的虚张声势,更不是无原则的相互吹捧。”</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文人多傲气,可在蓝角身上,一直保持着谦和、平易近人的态度。他的诗集《狂欢之雪》出版时,有人询求他购买方式。他这样回复:“已购书的朋友,需签名者一并告知,我将尽快寄出,邮费由我自付。”他从来不主动做新书的宣传,也不参与相关的活动,只因这一切在他看来皆是平常事。</p><p class="ql-block"> 蓝角说自己一直是个喜欢从小事着手的人,一生都躲避大道理。那些微小的、属于旁枝末节的东西,往往让他感到无比亲切。“在我眼里,真理只闪现于不经意之中。这些不经意的小事物从不和自己妥协,也不屈服在旁人看来貌似不可侵犯的强权,而它往往成为最后的统治者,在天亮之前,无限接近世界的核心。”</p><p class="ql-block"> 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蓝角在思考,思考生命的另一种模式:“从中年开始,你必须调转头来向童年进发,当我们学会重新哇哇啼哭,一切将苦尽甘来,美好如初。”</p><p class="ql-block"> 生活中,蓝角从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诗人,更不愿把诗人的光环套在自己身上。“对我而言,能写出一首诗歌,就是生命的一次胜利。至于写什么,怎么写,只要对自己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就已足矣。”</p><p class="ql-block"> 当下有很多善于写大题材、大主题的写作人,蓝角从不羡慕他们。因为他的任务是,要和鸡毛蒜皮一道,寻找人世间最初的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