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寨石村水上塬工程经过三个月的紧张忙碌,终于竣工了。曾经翘首以盼的水龙头都安在每家每户人的院里,曾经来来往往的用骡马驴到井沟驮水已成为历史,曾经用水盘打旱井接天上的雨水吃也成为历史,看着水龙头哗哗哗的流水再也不是梦。然而后续出现的问题让我焦头烂额,不是压水Pv水管上面的土没压瓷实,被暴雨冲出水壕,就是三联泵供水不足,启动柴油机时抽水管是半管往上抽,这是水泵出了问题,就是水管焊口裂缝,抽水时焊接的地方往外喷水。我只能联系工队负责人逐一排解问题,解除一系列故障。要么就是政府通知开会,我前前后后跑了二三十趟。母亲从西安回来,在大妹家住了一段时间,觉得她们家太热,就要回老家住,因为老家是背院子,窑檐上和东西两边尽是树木丛生,再加上院落坐北向东,太阳早早就照不着了,真是避暑的好地方。无论窑洞还是院里都非常凉快。</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一再坚持下,妹妹开车把她送回老家。母亲一个人住在家里,虽然八十多岁,除了耳朵略有点背,腰有点驼,头发全白了,额上皱纹加多外,身体还没什么病症。自己还可以做饭洗衣。在今年中秋后,我接到通知,罗子山镇九片所有的村干部到后街开会的消息。我立即提前从延长坐顺车回家,到村时已是下午三点五十,母亲坐在邻家的槐树下望着远方,一看到我便露出了喜色说:“燕燕叫我到前坪摘梨,我说我走不动,前天陆芳才走。”我上前搀扶起母亲,一块回到家里,她终于盼到谈话的对象了,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是一些谁家的孩子谈下对象了,谁家的苹果卖了多少钱,又有谁摘酸枣卖了两万块钱,我实在对她所说的不感兴趣,只能胡乱地答应着。回到村里我总爱出去到村边转悠,多年来一向如此,这次回来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在枣岭坪穿过一片梨树园,顺手从枝上拽下来几颗砀山梨,身上装了几颗,咬了一口甘甜可口,我坐在柏树畔上,望着对面的寨石村,一条一千八百米长的黄土岭,横在我的面前,岭的东西两边从上到下分布着几十户人家,大部分窑洞都已坍塌,在村住的不到十户人,大部分都到外地或县城谋生去了。山地几乎全被荒芜了,只剩下几个坝地在耕种。几年前我们村发展花椒产业,结果近两年花椒价格大跌,再加上连年大旱,花椒早早就黑了,要不就是生了病。过去每斤花椒三十多块钱,现在每斤晒干或烤干的花椒卖不下二十块钱。即使摘下也没有人来收,村里好几家去年的旧花椒还在窑洞里压着。大家都觉得栽花椒还不如摘酸枣,酸枣是现成的买卖,上午摘下下午就能变成现钱,这就叫隔山的金子不如在手的铜,这笔账老百姓都会算。现在村民都出去摘酸枣去了,村里静悄悄的,路上看不见人影。我忧伤地看着这一切,也许若干年后这个村子就会被遗弃,就会成为一个没有人烟地方,想到我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我的童年的全部生活都在这片土地上,无数美好的记忆和对未来无限向往都承载在这块土地上,土地不言,却能寄托人无限的希望,日月如梭,却叫人悔恨当初不努力读书,只知嬉戏玩耍,空把岁月荒废。总觉得青春年少,总觉得来日方长,地久天长的是日月星辰,是季节轮回的乐此不疲,而不是短暂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疙瘩上王世斌的脑畔上,坐在一个石磨上玩手机,母亲过来说:“天凉了,快回去把外套穿上,嫑着凉了。”实际上我也不觉得冷,就说:“没事。”她一连说了七八次,见我无动于衷,就回去给我拿外衣去了,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这是夏天的装束,可秋天也可以穿在身上感觉也不错。不一会母亲就给我拿来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让我穿上,我只能穿在身上,省得母亲为我担忧。</p><p class="ql-block"> 窑洞里手机没有网络,我只能在彩钢房里查查百度,看看快手和抖音,有时听听喜马拉雅软件里的文章。明天八点半开会,后街离我村十五里路,母亲生怕明天早上做饭来不及,就连夜在院里的省柴炉上给我蒸馍馍。由于电磁炉太小,她只能烟熏火燎地坐在小板凳上往灶口里添柴。十点多馍馍才蒸好了,她计划第二天早上热一下就行了,也耽误不了我开会时间。看着母亲烧火做饭的样子,我就不由回想起童年的一桩桩往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个苦命人,一生苦难重重,每一段婚姻都有说不出的苦衷。老大因受不到良好的家教,学着父亲赌博,什么摇单双、压公道老、扎金花。都六十多岁了,从未娶媳妇,打了一辈子光棍。母亲第二次婚姻也是非常不幸,由于吃不上饭,再加上苦又重,三哥的亲生父亲积劳成疾,医治无效便殁了。母亲带着七岁的二哥和四岁三哥来到我家,虽然人口多,好在父亲起早贪黑的干活,一家人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饿肚子。由于塬面村庄地少人多,一口人分不了多少土地,即使再勤劳也收不了多少粮食,靠近黄河沿岸的村庄地多人少,胶泥地又长庄稼,亩产粮食远远超过塬面村子。</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里,很少知道母亲起床和睡觉的时候。每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做饭,当我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给我们缝补衣服。那时候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吃的是地里种的粮食,穿的是老布(棉布)。一架纺车一年几个月一直放在前坑上,嗡嗡嗡的纺车在母亲的手中一直摇个不停,一只手拧着棉絮,棉线在母亲手中像变魔术似的越拽越长,十月一过纺车搬走了,织布机便放在纺车的地方。上百条棉线缠着高粱秸秆一层又一层,大约一搂粗,宽将近一米左右,线穗子用水浸湿,放在梭子中央的凹槽里,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棉布在日积月累中堆叠着,直到织完为止。那时后的染料都是深蓝色的,我们穿的裤子和上衣都是老布做的,有时候父亲的布鞋也是拿老布做的。娃娃家爱看好,母亲就到镇上扯几尺黑条绒和花条绒,给我们做鞋。</p><p class="ql-block"> 由于大哥不和我们一块生活,我们就把他排除在外,称老二为老大,老三为老二,以此类推。过去的初中为二年,大哥在古渡甸村办中学毕业,二哥在罗子山中学上学,我们兄妹四个都在罗子山中学上过学,每到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母亲便要考虑我们第二天上学的干粮,不是烙几张饼子,就是往我们的挎包里装七八个馍,再拿一罐头瓶子菜。这些都是母亲精心为我们准备的,她一心希望我们好好念书,将来好出人头地,摆脱受苦人的命运。可是我们都不是念书的料,有的初中毕业,有的高中毕业,唯有小妹妹上了大学。这是我们全家都感到高兴的事情,如果知识是财富的话,就目前来看只有她的光景过得最好。好在孙子辈出了几个大学,母亲见人就说我女子是大学生,我女婿是大学生,我孙子还是大学生。说实在话,现在大学生满街都是,多如牛毛,早已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在母亲眼里这是让她非常有脸面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眼看的一年又要过去了,我得回家开会,面对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状,报个账有的人故意刁难,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一次不给你指完错的地方,非要你跑几次才能报完。要么就是我要下乡,我忙的哩,报个账笑脸赔上三五天也报不了。一个小村子本来就没收入,那里来的贪污受贿。因为报账有的争的面红耳赤,有的吵嘴骂架是常有的事。当村官难呐!有谁知他的苦衷。</p><p class="ql-block"> 每次我回家都要在超市买些馍,买些菜回去。尽管兄嫂和叔叔常叫我去他们家吃饭,但是本着投亲不如住店,吃米不如吃面的原则,我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吃。家里买的冰柜有母亲走时为我准备的鸡蛋和蔬菜,我从没打开过冷藏室,前几天回去时馍没吃完,我就放到冰柜的上层,大嫂说:“冰箱上面一般是放鸡蛋、蔬菜和水果的,不能放馍馍,只有冰箱下面冷藏室才是放馍馍的地方。”我打开冰柜一看,惊呆了,里面满满装了一层馍,下面一层还放的两个。“这是我大妈走时给你蒸的,她说你不会蒸馍特意给你蒸了两笼,叫你回来热的吃。”她接着说。</p><p class="ql-block"> 母亲老了,但她的爱永远都不会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