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的收获——赏徐坚《收获》

李亮之

热爱生活向光而行——分享今日早安 《收获》的收获 ——赏徐坚《收获》亮之 ✍🏻 徐坚简介 徐坚，1932年生于江苏南通。教授，水彩画家，油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水彩画家协会理事。195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绘画系。先后在内蒙古师范学院艺术系、无锡轻工大学造型美术系任教，同时进行水彩、油画创作。出版有《徐坚水彩画选》《徐坚画集》《徐坚油画风景写生集》《徐坚教授从艺六十年师生画集》《徐坚作品集》《徐坚作品续集》和诗文集《秋叶集》。 ✍🏻🐴🐴🐴🐴 《收获》（印刷品翻拍）油画 50x140cm徐坚/1959年作入选1960年全国美展/《美术》《光明日报》发表/内蒙古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刊《徐坚作品集》徐坚著中国青年出版社 2014年 尽管原作已毁，只是“印刷品翻拍”的翻拍（翻拍自《徐坚作品集》），仍不失为《收获》清晰版，观者能够感受到画家激越的笔触、靓丽的色彩及至那颗炽热的心和农民丰收的喜悦之情！ 🐴 （序）劳有所获 早在1954年，勤奋好学、热爱祖国大好河山、心系新中国建设事业的徐坚先生就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称浙江美术学院，今为中国美术学院），其毕业创作《佛子岭的春天》脱颖而出，交上了四年寒窗、也是艺海生涯的第一份满意答卷。 一如整个国家进入第二个“五年计划”，并赶上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大热潮，时隔5年，一个朝气蓬勃、怀揣浪漫理想的有志青年，不仅毕业分配报名到新疆、最后到内蒙古师范大学兢兢业业从事美术教育工作，而且作为知识分子一员积极投身到农村第一线体验生活、改造思想并创作出诸如《大青山下》、《草原》、《早春》和《夜歌》等作品。 水到渠成，默默耕耘的徐坚先生劳有所获、终于创作出构思、酝酿已久的《收获》，此画也理所当然成为当年中国美术界的一大“收获”！至此到达了其主题性绘画创作巅峰。实至名归，该画参加1959年金秋十月内蒙古自治区第二届全区美术展览会并发表于《美术》月刊第12期彩页；翌年春入选第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光明日报》刊载、内蒙古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单幅画，轰动全国。 🐴 毕业创作前的徐坚1954年摄于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今中国美术学院） 由于起点较高，用功得法，知难而进，啃下了这块难啃的骨头，其第一幅主题性油画创作便一鸣惊人；至关重要的是《佛子岭的春天》开启了徐坚风景画创作模式，在事业成功三要素——“才能、机遇和勤奋”（徐坚语）中迎来了他人生第一个“艺术的春天”！ 🐴 （一）播种 竣工于1952年的安徽佛子岭水库大坝被誉为“亚洲第一坝”，山色秀美，充满诗意；而新中国首战告捷的浩大水利工程大手笔，成了后起之秀、踌躇满志的徐坚先生主旋律重大题材绘画创作大显身手的“伏笔”。正是由于及时播下这颗种子并得到“及时雨，徐坚开始耕耘并开启了主题性绘画和风景画创作双重复合模式，迎来他人生第一个“艺术春天”，收获包括《收获》在内的一系列丰硕成果。 这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大作，青年徐坚初生牛犊不怕虎，犹如一位将军指挥一场大战役、一位总设计师或总工程师规划并实施宏伟蓝图，把“人定胜天”的英雄气概和壮美山川自然景象融为一体、将生活与诗意一并收入画中。 这是一幅“尽精微、致广大”之作，细小的笔触、用心观察和捕捉的劳动场面以及全景式构图无不显露出徐坚“心地明慧、秉赋甚高”和驾驭全局的能力。正如水彩画泰斗李剑晨先生所评论的那样：“构图法度严谨，色彩细腻明快，笔触刚健厚实，显示出深厚的油画造型功底和全面的艺术素养。” 🐴 《佛子岭的春天》（毕业创作）油画 100x200cm徐坚 1954年作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初出茅庐不怕虎，完成班里尺幅最大、气势撼人的毕业创作，在迎来画家期盼已久的“艺术春天”的同时，为日后创作《丰收》等画播下种子、埋下伏笔…… 🐴 （二）耕耘 在徐坚一手探寻并营造的艺术世界里，如果说《佛子岭的春天》是“播种”，那么，《夜歌》堪称“耕耘”。这是一幅风景画，又不纯粹就是风景画，严格说来，二画均属“劳动场面风景画”。画作色彩清新、笔调轻松，充满朝气，彰显出一位诗人画家的意境诉求和气质——就像后来摄制的电影《人生》中的拖拉机声一样，画家巧妙运用拖拉机隐喻劳动之艰辛及“嘈杂”声音的同时，演绎引吭高歌之“歌声”并借用前后两束灯光来象征“照明前进方向”或“启明”……　　每一位观赏者均能感受到画家独具匠心的构思立意和诗意运用。恕笔者直言，能与徐坚《夜歌》媲美的似只有比他大一岁的中央美院教授，1953年绘画系本科、1955年彩墨系研究生毕业的詹建俊于1957年苏联专家马克西莫夫油训班搞的毕业创作《起家》一画。从某种意义上讲，詹先生就是从《起家》这幅画“起家”的。如果说，建国后首获国际大奖的《起家》以狂风中搭帐篷之瞬间、白色帐篷扬卷之动势、风雨欲来浓暗云层之衬托以及人物拼搏肢体语言生动表现了一种坚苦奋发英雄主义情怀的话，那么，早一年完成的《夜歌》则通过漫漫长夜中的两道光以及几乎被强光“吃”掉的劳动者身影，同样鲜明反映了当时革命现实主义艺术观念合理内核并纳入了某种浪漫主义情愫…… 此时无声胜有声。徐坚笔下的《夜歌》及其“拖拉机形象”诠释了耕耘之艰辛、劳动的快乐，浑把人们升华到青春焕发、激昂向上，勇于创业、向往光明之美与诗的境界！ 🐴 《夜歌》油画 40x70cm徐坚 1956年作辽宁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内蒙古自治区成立10周年美展三等奖 青年画家讴歌劳动人民夜以继日辛勤劳动的同时，亦默默为收获《收获》辛勤耕耘…… 《把环境融入时代的氛围》——有感于《人生》中的拖拉机声亮之喻萍/1984年撰/1988年整理 徐坚《夜歌》画中拖拉机无声，却让我联想到电影《人生》里的拖拉机声及其这篇写了整整40年的影评——“为了着意表现这一特殊的音画效果，导演特意把拖拉机声作了夸张和强化处理，并且用得恰到好处。导演将一些重要的、关键性的场面用拖拉机声加以间隔、打断，这近乎自然主义的音响，尖锐、嘶哑、噪杂，每次出现，既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奇异！那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的‘突突突’声，令人振奋，耐人寻味，发人深思。如此，生活中谁都会感到不适的噪音，在这里变成了谁都能感到舒服的强烈艺术音符……一个看似显得单调乏味的拖拉机声，不正体现了影片的思想内含和主题的多义性、丰富性和深刻性吗？它给我们带了多少思考和启示啊！” 🐴 （三）酝酿 没有耕耘，哪来收获？执着酝酿，终得升华！话说1958年，与憨厚老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青年教师徐坚天长日久，从一名“外来者”慢慢转变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徐坚在《〈收获〉的前前后后》创作体会文章中描述当时情形和心境说：“我会为他们的困难而忧虑，为他们的快乐而欣喜，特别是庄稼收割后家家忙碌、人人开心的情景让我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内心中经常会有用自己的画笔为他们画点什么的愿望和激情”。 一天傍晚，劳作一天从地里收工回来，徐坚路过一片开满鲜花的开阔草地，这时，忽然从后面疾驰而过两辆运砖“大车”，红马、红砖和绿草繁花相映成趣，构成一个天然美丽画面。画家激动不已、不能自己，回到住处便用水彩画笔信手拈来，凭借训练有素的记忆画表现能力记录下了这过目难忘“那美妙的一瞬”！ 这个劳动画面久久萦绕画家脑海不能忘怀，这不就是日常乡村劳动生活缩影吗？！于是，《收获》的雏形慢慢在心中酝酿——一辆马车在麦田里而非草丛中奔跑，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的丰收景象可歌可泣；于是乎，一场收集素材的劳作开始，不多时，速写与草图一大摞……一日晌午画家独自倚门端碗吃饭，迷看天际，忽见天边两朵白云一高一低逆光飘来，那份明媚阳光和飘逸姿态，不正是梦寐以求、画中所需的吗？！ 🐴 《〈收获〉的前前后后》徐坚/文刊李亮之/主编《徐坚作品续集》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 2024.3. 《暮归》（《收获》油画创作素材/黑白照片翻拍）水彩画 14x25cm徐坚/1958年作 风吹草动见马车……逸笔草草，犹如神来之笔；笔到意到，为《收获》奠定了基调…… 《马》（之一）（《收获》油画创作素材）铅笔素描 17x25cm徐坚/1958年作 《马》（之二）（《收获》油画创作素材）铅笔素描 17x25cm徐坚/1958年作 收尽奇峰打草稿，画透骏马作素材；画马不马虎，创作不含糊……一马当先，马到成功！ 《云》（《收获》油画创作素材）水彩画 14x25cm徐坚/1958年作 不废寝忘食，亦走火入魔，吃饭不坐、“站”看云起时；胸有成竹，方能行云流水，胸中有凌云之气，祥云自然飘来 …… 🐴 （四）收获 徐坚如是说：“造型源于观察，创作源于自然与生活”。因为有感而发，且筹划已久，劳动锻炼与绘画锻炼两不误的徐坚一回到学校即投入正稿创作，进展异常顺利，一周一气呵成，几乎没做什么修改。所以，我们所看到的完稿臻于完美无暇——画面用色纯净透明敞亮灵动，下笔激越爽快利落如神…… 这是其为数不多以近景刻画人物形象而简化远处风景的作品。画面中没有像大跃进时期司空见惯的“假大空”时弊，但所谓的“高大上”形象却丝毫不减其威。我想，差不多同一时期浩然创作的洋洋洒洒文学巨著《艳阳天》和《金光大道》所传达的“正能量”及其分量，也不过相当于如此一幅画而已。 初出茅庐的27岁青年画家，把控画面形色如此之老到着实令人惊叹！不仅让人想到后来更年轻的陈丹青1976年受苏里科夫启发而创作的《泪水洒满丰收田》，而且更让我联想到比徐坚略大几岁、1950年先后毕业于莫斯科国立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油画系的特卡乔夫兄弟深入白俄罗斯明斯克郊区所绘农村景象和农民形象，但特氏兄弟成名作多晚于《收获》创作年代，且以淳朴浓郁生活气息见长，而稍逊于徐作或由潇洒扬鞭所引发的那种诗意。至于《收获》那种刺眼阳光感和大刀阔斧笔触，也只有特氏兄弟和陈丹青的画可以比肩。 🐴 《收获》（网络转图）油画 50x140cm徐坚/1959年作2017年10月12日/发表于《光明日报》 为我们提供了“间接”观赏《收获》的另一个“版本”和机会…… 🐴 （五）毁灭 十年磨一剑。从表面上看《收获》像是“十月怀胎”，具体创作时间不长，创作过程行云流水，尚属顺利，然而，一个人连吃六个包子吃饱了，那绝不仅仅归于第六个包子的功劳！正是由《佛子岭的春天》播下种子、到《夜歌》诸画辛勤耕耘，徐坚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规划和憧憬的方向砥砺前行，才有《收获》的成熟、后来居上和丰收般的喜悦。 命运多舛。就说《收获》创作的前前后后罢，悲喜交加，五味杂陈，恍若隔世。如果说画家“前《收获》”时期正合天时地利人和——是幸运的，那么，其“后《收获》”年代则仿若生不逢时——多么的不幸！值得注意的是，《收获》酝酿于“大跃进”初期、创作于“大跃进”中期、闻名于“大跃进”后期，那个年代是“轰轰烈烈”的，然而个人不幸遭遇却是“悻悻恹恹”的；难能可贵的是，划时代杠杆之作饱含个人对时代与社会感情热力，却丝毫没有流露、掺杂私人消极情绪！ 十年动乱，万劫不复。到了1966年，徐坚创作的油画作品几乎全部给“造反派”抄走了，只有一幅《金色兴安岭》被蒙古族学生楚古拉机智地保护下来。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批充溢着画家热情、理想、美梦并为其赢得荣誉的画作，竟无一幸免地被人“千刀万剐”彻底毁掉，而《收获》即在其中。这是无妄的毁灭之灾，被毁灭的岂止是作品，还有艺术家乃至知识分子的良知、尊严、激情乃至理想！ 🐴 《收获》（变体画）油画 80x140cm徐坚/1962年作1962年内蒙古博物馆收藏 不要“小看”这幅变体画，而且还是不甚清晰、没有色彩的黑白图片，是它让我们比较充分领略到《收获》正稿图片被模糊掉、更走样的逆光朵云丰富层次和宏阔阵势！ 🐴 （六）涅槃 凤凰涅槃。以《收获》为代表的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中期徐坚这批油画创作不可多得，尽管原作大多被毁或不知去向，但当时分别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和辽宁人民美术出版社当宣传画予以出版发行。1962年应内蒙古博物馆之邀，徐坚又创作了一幅《收获》变体画珍藏于该馆，《收获》生命体得以复制、延续甚至又获重生，不仅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留下了一笔珍贵财富，而且影响了一代、数代人的审美理想和远大志向。 时光荏苒。2016、17年分别在《美术》杂志在“名师风采”栏目和《光明日报》刊登了《收获》，不知编辑究竟通过什么途经找到并选中这幅画的……前些年画家根据印刷品复制了一幅《收获》，挂在卧室朝夕相处，每看每慨。该画创作于朝气蓬勃年代，毁灭于动荡混乱岁月，眼下该是凤凰涅槃罢？！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它依然饱含理想灿烂辉煌。 心爱画作被毁对于画家当事人来讲无疑是撕心裂肺、刻苦铭心，但生活还要继续，历史不会定格，与史同在的艺术追求不会泯灭、沦陷。面对“劫后复生”、“烈火中永生”的《收获》，不服宿命、耿耿于怀的画家仍然怀揣梦想并坦然感慨道：“《收获》于我之重要，不仅仅因为它是一幅得到社会认可的画作，还在于它体现了我一贯秉持的艺术主张和艺术理想——作品应该反映作者的真实情感，应该赞颂真善美。《收获》于我之重要，更在于它的命运那么真实、深刻地折射了时代的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它的经历让我坚信，生活总是在发展进步，美好不会被毁灭，艺术的生命永恒”！（参见徐坚《〈收获〉的前前后后》） 🐴 《收获》等徐坚系列画作欣赏刊登于《美术》2016年8月 “名师风采” 栏目并附中国美术学院终身教授杨成寅艺评——《徐坚先生素描》 🐴 （跋）时代造画 时代造化。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创造，自然界作为创造者化育着一切生命；活在这个时代、活在当下是一种福分，幸运；时代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时代变迁、社会发展诸因素对个体生活和命运产生巨大影响。人们常不由自主地被时代所塑造、束缚甚或捉弄，人生或有遗憾无奈；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尽管带有悲观色彩，但也提醒人们始终保持一份谦卑敬畏心，不忘历史、敬畏自然，感悟生命、尊重社会，珍惜眼前幸福和快乐，不要破坏生态平衡，也不要破坏心态平衡，更不要轻易放弃奋斗和初心。只有直面生活，才能感悟和回应时代变迁，适应社会发展，把握自己命运，在历史偶然之中见必然。 时代造画。历史只能回顾但不能改写。假设1958年没有遭遇“日记风波”乃至后来文革时期的“书信焚毁事件”，徐坚先生也许会在主题性油画创作道路上走得更远。上世纪60年代以后，心志单纯的他艺术上更趋成熟，转而“以双倍的力量眷恋自然”（车尔尼雪夫斯基语），两面开弓、用水彩和油画画起了“与世无争”、美不胜收的风景画。此后很长一段时期主题性创作少了、抒情风景多了，油画少了、水彩多了，“人云亦云”应酬画少了、随心所动“心画”多了，一如《静静的山涧》那样静谧，画幅虽小，然画面气场很大、那种山岚静谧之气夹杂着潺潺涧水声扑面而来、悦耳回荡，怡然自得。 新世纪伊始，年逾古稀从江南水乡移居北京，直至今日步入耄耋之年，徐坚先生依然坚持户外写生、勤奋创作并重拾油画。他把坎坷烦扰的一生献给美的事业，他用自己的画笔讴歌阳光和大地，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在每幅画中悄悄对人们说：“你看，这世界何等美丽”！ 🐴 《收获》油画徐坚 刊登于《光明日报》2017年10月12日 08版《砥砺奋进的五年——迎接党的十九大特刊》 当年《收获》入选全国美展，《美术》《光明日报》发表此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收获》又再度刊登于《美术》《光明日报》，这难道是巧合、轮回？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 谢谢观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