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的领导忤逆的兵

五锅

1979年，我整20岁。

金秋时节，追逐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插队已近四年的我，以当地第一名的成绩，通过招干笔试，考入某国有大型银行的最基层——河北省怀来县支行。

短暂集中培训后，进入人员分配环节，焦急等待、兴奋期盼中，一位消息灵通人士神秘地向我透露：“你被分到了人秘股。”（人事办公室合一部门，后分设，股改称科）。我一听就急了，马上去找行长。因为我可能先天八字就与这类“组织”犯克，且厌倦透了秘书文字工作。

行长看我急赤白脸语无伦次，说还没公布呢你先别激动。我说不是激动是表态，如果不让我干业务我就立刻辞职回公社（上山下乡处）。如此“蛮横”，倒不是因为我有多牛，而是作为无知知青，我那时对职业职场可以说一无所知，当时由村里抽调到公社后，编辑兼放映员，我已轻车熟路，有点安于现状。且听说插队知青马上都要撤离农村，哪儿来回哪儿去，那我就能回铁路上班，跟父母做同事也挺好。

没想到行长很大度，笑着说：你先回去，我们研究研究。

转天宣布分配方案：我如愿被分到了社队信贷股（科）。于是我长舒一口气，决心向着“银行家”方向努力。

初入职场，刚刚完成从插队知青到银行干部身份转换的我们（左一本人）。

但此后我发现，在我学做本职业务的同时，领导还是经常安排我做一些“文字”工作。

一次副行长带领我们一批新员工，到不远不近的怀安县学习信贷支持社队企业经验。几番参观座谈之后，来到告别环节，副行长找到我，要我给他写一个发言稿。我一听就乐了：这还用写？无非此行学到了很多宝贵经验、感谢兄弟行、欢迎早日到我行传经送宝……几句场面客套话而已。副行长说，你还是写写吧。我说这个我不干，您找办公室秘书写吧。就这样愣把领导给撅回去了。

领导就是领导，后来仍然经常以帮我尽快熟悉业务为由，让我参加各种会议，然后软硬兼施地布置我写写会议纪要、汇报材料进而加上领导讲话等等，搞得我喜忧参半很无奈。

一次作为上级的地区中心支行行长来我县检查工作，县行行长指定让我参加晚上的会议，并负责汇报社队信贷帮户情况。我犯怵跟领导打交道，当即推脱说：我正搞对象呢，晚上有约会。没想到这位上级的大行长也惯着我，愣将汇报会改在了次日，让我逃无可逃。

在这些“碰撞”过程中，我也逐渐尝到了点甜头，并学得狡猾起来。你比如，让我写讲话稿，我会要求借用行长室几晚，理由是需要安静和加夜班。行长室是带卧室的套间，比我家中自建的小房宽敞舒适得多。再比如，交办我写材料，我会先问清何时用，然后迅速写完扔一边，期限内时间自己“灵活”运用，等到最后截稿时段再将材料递交上去，不给他们多留提意见让我返工的时间。因为经验教训告诉我，提前交稿，领导和相关部门经常会反复讨论反复让我修改。

后来领导们也学会了“提前量”，一次次粉碎了我的小伎俩。

考入银行的一张“学习”照。摆拍的地方有点儿“格涩”——烈士陵园。

好在那个年代的领导，有的是老银行，有的是老革命，或精明，或憨厚，但大多正直善良，对我的明怼暗坏睁只眼闭只眼，很宽容，从没给我小鞋穿，也没有好好“收拾收拾”我（这也让我愧疚了很多年）。

这种宽容也是双刃剑，其刃的另一面，就是纵容了我的逆反抗上臭毛病，直到退休都没有改“正”……

注：插图一选自网络。致谢！

——用段子回味日子（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