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儿时的农家土院

金典礼仪 张修良

怀念儿时老家土院

文/张修良

住在城里单元，倒有些不习惯，夏天必须开空调冬天必须有暖气，门窗紧闭空气不畅通，常感胸闷头晕，总想出去走走。于是便时常想起儿时的农家土院 ，那个渭北高原的一个普通小村庄，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有童年的记忆，少年的梦想，青葱的渴望。

在我的童年印记里，老家就是黄土的象征，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感受泥土的芳香，吃的住的玩的，哪一样不是出自泥土，归于泥土。那时经济匮乏，关中农村的庄基都是土墙围成，不管谁家打墙盖房，总要兴师动众，请上七八个壮汉，拉土支架，翻椽夯砫，十天半月，管吃管喝，不要报酬，也没啥好烟好酒招待，活路却干得又快又好，那时工分低，劳力多，不管谁家打墙盖房，来几个帮忙的生产队的一切照常进行，好像也不缺这几个劳力，因为已经约定俗成，到谁家都一样，放到现在那就不敢想象，光工钱就算一河滩。

我那时太小，听老人说我是生在老姑家驴圈的，母亲从城里糊里糊涂把户口迁到老家，说是父亲把她骗了，哪来的有房有吃，白面鸡蛋，六十年代初期的情形现在回忆起来真让人哭笑不得，难以名状。我上面还有一个姐一个哥，他俩都生在城里，本应是吃商品粮，长大有出息的，谁知父亲怕把他们饿死，无奈才把他们带回老家 ，以后经历了那么多的饥馑灾荒，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痛苦，父母没少遭罪，孩子跟着受恓惶，缺吃少穿，不堪回首。

母亲虽无文化，却是个明理精干人，性情开朗，直言快语，眼看家里人口增多，赶紧催在西安工作的父亲，借钱拉账都要先盖几间房，让我们娘几个住进去。也不知父亲经历多少艰难，终于把院墙打起，房子靠西墙盖了三间半，东边半院空着。三间半瓦房足可以让一家人挤在一起，睡一个大土炕，烧一口大铁锅，围一张大桌子，没有油水的饭菜吃着也香。

后来父亲的工资稍高一点，再给家里在后院横着盖了三间用竹竿当椽的手工机瓦房，家里一下子好像漂亮洋火多了。姐和哥都大了早就应该分开住了，我和弟弟妹妹还和母亲一间房，年龄小也不知道啥，还觉得挺热闹。我和弟弟打对，两个妹妹打对，冬天睡热炕，既省了被子，又睡着热乎，不过我和弟弟常为占地方在被窝打脚仗，常被母亲训斥。

儿时的农家土院，虽说很简陋，但却很温暖。我记得上小学时，刚八九岁，和我现在的孙女一样大，但似乎比她们更懂事勤快，也比现在的儿女知道心疼父母。我那时每天放学回家，总要替母亲把家里土院的地从南到北扫一遍，不要说土地，洒点水扫净，闻着土腥味，习惯了也觉得心里舒服。土院也没让人专门设计布局，从北墙右侧大门进来，左边靠门房有一深丈余的红苕窖，冬天储存红苕到春上都不会坏。红苕挑拣好，下窖前母亲总要亲自下去，用硫磺熏一熏，然后一笼一笼轻放下去。我们那时都小，窖又深又黑母亲也不让靠近，如今想下去看看，那窖早被填平无踪了。

土院的东墙下是麦桔柴禾垛，简易的炭窑放置拉回的沫煤，用来烧火做饭的。土院的东北角砌一猪圈，猪羊共享，四季犹闻粪臭，却是农家味道，家家如此，人人习惯，端着大老碗走来走去，吃的下口挺利，没有一点嫌脏，不像当今这么虚伪讲究。

院庭中央偏北一点 ，是父亲休假时花了近半月功夫，亲自打了一口水窖，下雨天收满水能吃半年，也算是小院一大亮点，夏季太热母亲就把吃不完的饭菜吊到窖里，离水面尺把远，吊一两天吃着还新鲜着呢！那时没有冰箱，这也算是天然土造了。家里灶房门前房檐下，摆放几个粗瓷海子，母亲每年冬天都要把自家自留地种的红白萝卜，连叶子都舍不得丢都腌到缸里，这就是一家人冬天的主菜，配以油泼辣子，其实是油少加点酱油水和到一块，吃起来比现在的辣子都香。

我清楚的记得，每到下午放学回家，打扫完院子，最喜欢给家里的有线喇叭地线浇点水，声音好像大了一倍，再捧出几本爱看的书，有父亲给我从城里带回的连环画、少年月刊，还有不太看懂的鲁迅先生的杂文小说等，如今想起儿时也很搞笑，没有书读看啥都一样，听听广播，跟着学普通话，模仿广播员报天气预报，谁知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自己竟然糊里糊涂爱上了朗诵播音，干了几十年宣传主持，还当起了红白喜事的策划撰稿司仪，名气不大还小誉一方，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几十年过去了，父母早已离世，老屋旧房坍塌无存，土院杂草荆棘疯长，每次回到老宅旧址，不禁潸然泪下，浮想联翩，犹现儿时旧梦 ，多么天真无邪，多么淳朴可爱。老家的所有都令我回忆留恋，更使我新潮难平。母亲那忙碌的身影，铿锵的脚步，喷香的手擀面，至今让人垂涎欲滴，百吃不厌；兄弟姐妹在一起玩耍打闹的情景再也无法重复回放，一幕幕似电影镜头闪回眼前。苍老的是无情的岁月，流逝的是永恒的思念，我的儿时农家土院，你是我人生的摇篮，你是我永远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