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庵的故事

叶公戏龙

文字/编辑：叶公戏龙美篇号：8714422 七十年代中期，刚刚高中毕业的我随着一批帅男靓女们，来到吕梁大山里，开始了我的林场生活。 我们在森林里伐木，在山坡上植树，天天很辛苦，但是集体生活很充实，大家在一起快快乐乐趣事多多。给我印象最深的事，莫属在瓜庵里度过的护秋之夜。 吕梁山上漫山遍野的大森林，一处空旷的坡地上，是林场开垦的土豆地。 进入秋季，茂盛的秧子下，肥沃的土壤里已经结了土豆。这就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护秋又要开始了。 几十亩土豆地的中央，四根树桩支撑着离地两人多高的小木屋，同事们都戏称它为“瓜庵”。本来是个木屋，偏被称作瓜庵，真是替它感到委屈。 别处的瓜庵大多是荆条树枝搭起来的，而我们林场本身就生产木材，搭建的瓜庵是用落叶松厚板材榫卯结构而成，很严密、宽敞。一个木梯像护城河的吊桥那样可吊起放下，从上面把梯子吊起，这个瓜庵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空中堡垒。 周边除了土豆没有别的庄稼，这里说的护秋，并不是防备贼人，而是为驱逐那些令人头疼的野猪。 深山老林，白天时常能看到野兔、野鸡、狍子的踪迹。一到夜晚，便是野猪的天下。 野猪的出没，有时是三三两两，有时一来就是一二十口的大家族。它们连拱带刨，食量又大，能把即将成熟的土豆一夜之间糟蹋的一片狼藉。 我的任务就是看护好这片劳动果实。透过瓜庵的小窗口，看着夜晚的森林，树木的阴影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秋风瑟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外面传来肉食动物的嚎叫声，我紧张地打开手电筒，远处一对绿莹莹的眼睛在快速移动着。我紧紧握着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心里还是感到几分恐惧。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主动招惹这类猛兽，尤其是豹子。一来它不糟蹋我们的土豆地，二来它是为了捕食野猪而来，今夜有它的出现，野猪肯定不敢来犯，我也捞得睡个安稳觉。 月黑风高，每到半夜时分，睡意渐渐袭来。向外胡乱放两枪虚张声势后，就能倒头睡一阵子。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再放两枪，便可放心地一觉到天亮。 听到远处有动静，就朝那个方向多放上两枪。第二天竟看到一只被打死的野猪，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怨这只野猪运气太差，自己撞到我的枪子上了。 甭担心开枪会误伤人，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人家，我们的林场远在十里地的一个山坳里。夜半三更绝不会有人到这荒山野岭来。 秋天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时便感受到瓜庵的温暖。在秋雨连绵的日子里，是这个瓜庵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陪我度过多少个孤独的夜晚。没有钟表，外面黑沉沉也不知道几时几点。因为大山里没有无线电信号，我的半导体收音机什么节目也收听不到。大多的时间，我都是在那盏昏暗的马灯下看书来熬过这漫漫长夜的。 听着外面野兽的嘶吼，这个坚固的瓜庵就是我安全的歇息之地。每想到这些，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感恩这个为我遮风避雨的瓜庵。 又是一个护秋之夜，我在林场吃完晚饭，背着枪溜溜哒哒来到瓜庵。刚刚坐下不大的功夫，突然看到有手电光柱，影影绰绰朝这边移动。 我诧异的迎上去，待到近前，看到来人竟是办公室的胡小芳。我惊讶地看着她，猜不出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能让一个女孩独自在这深山老林走这么长的夜路！ 胡小芳才思敏捷，办事干练，是大家公认的才女。窈窕的身材，白皙的脸庞，举止言谈文雅、婉约。我与其他男生一样，虽然喜欢她，却因她骨子里透出的高傲，使人在她面前顿失自信，望而却步。 其实我知道她也在关注着我，我们经常一起探讨鲁迅的作品，谈论张爱玲的人生。一同设计林场简报、拍宣传照片。修个东西、电器什么的她都来找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不止一次在领导面前夸我很优秀，爱学习、有责任心、多才多艺…… 我扶着她款款走上木梯，进了瓜庵，她人未坐稳便说：怎么这两天都没见着你的人影儿？我调回省城了，明天一早就走，今晚来这里是特意向你告别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小芳接着说：“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你试试合适不？”我机械地脱去上衣，任她摆弄着套上那件柔软的毛衣，从她满意的笑容知道是非常合体。 在林场与小芳三年来的友情，想说的心里话有很多很多，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她打破了静默‌，低着头含蓄的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但是因为我父亲的问题没平反，我怕连累你。现在落实老干部政策，我爸爸恢复了职位，我没有任何顾虑了。如果你愿意，等合适的时候你也调到省城来，我愿今生和你在一起！” 幸福来的这样突然，真像做梦一样！我们十指相扣，诉说着各自的过去，谈论我们的将来，倾诉着彼此心中早已的爱慕。 小芳紧紧地贴在我的怀里，轻声呢喃表达着深深的爱意。那深邃的眼眸变得迷离，我感觉血液都在发烫。她微微颤栗的躯体，激起我渴望的勇气…… 三年以来瓜庵里每个护秋之夜都是难熬的漫长，唯独这次感觉夜是那么的短促。不知不觉天空出现微弱的晨曦，东方欲晓，远处的山峦朦胧可见。 黎明的深山万籁俱寂，我采了一捧带着露水的山花为小芳送行。谢谢你！我心中的女神！这是一次勇敢的告别，既不高傲、也不卑微。自此，你便成了我一生的牵挂。 此后不久我被调到另一个林场当了主任，小芳也成为省机关长驻广州办事处主管。起初我们还有书信往来，后来工作几经调任，就渐渐地失去了联系。 几十年过去了，我故地重游。看到那片土豆地早已没人耕种，长满了山花野草。破旧的瓜庵孤零零的立着，触景生情，扶着小芳拾阶而上的情景浮现脑海，历历在目。 如今她身在何处？愿我们在没有交集的岁月里各自保重、安好！…… 注：图片来自网络，谢谢图片老师精美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