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周作人一生写了很多小品,计有三千多篇,共四十多本,而且其字风文仪并不亚于鲁迅,这是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拥有坐席的资本。这些文字多是知堂与他哥哥断交以后写的。它和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他与钱玄同、孙伏园等人创办的《语丝》杂志有很大关系。</p><p class="ql-block"> 一九二八年他发表《闭户读书论》后,过了十年的隐逸生活,而后的作品更加成熟,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知堂风格,为世人所刮目。</p><p class="ql-block"> 知堂老人在七十五岁时应曹聚仁之约为香港的《新晚报》撰写大型回忆录《药堂谈往》,用现时的话说,就是写专栏文章。这部回忆录知堂老人整整写了两年时间,完稿后易名《知堂回想录》,由上世纪七十年代在香港出版。我读到的《知堂回想录》是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书名又改为《苦茶》,并附有副题——知堂回想录。</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敦煌版是洁本,我没读过港版的《知堂回想录》,自然不晓得敦煌版隐去了哪些敏感的话题。从一般读者的阅读体验说,能读他老人家的文字算是幸事了,但作为文学史料,洁本就不是完全的真实了。我在想,被过滤掉的兴许是周家兄弟间的过节,这过节也必定是会影响“Q手”先生形象的。</p><p class="ql-block"> 敦煌版的前言说,《苦茶》是在周丰一及周的家人的支持下在大陆正式出版的。这《苦茶》是否有为尊者讳的痕迹呢?我没有机缘比较着读港陆的两个版本,是不敢妄议的。</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的内容明显不同于知堂老人的其他文字。它是自叙传,我们从中明了许多掩藏在历史背面的东西。书中的内容为专栏文字,每篇都很苟简,读起来并不觉得累,茶余饭后,甚至蹲洗手间都能看它两三篇。</p><p class="ql-block"> 知堂的童年是和鲁迅一起度过的,他们小的时候经历了两桩大事,一是祖父周介孚的科场舞弊案,二是父亲的故去。这两件事是周家的风暴,但并未耽误兄弟俩的读书。周家的读书氛围是许多读书人羡慕的,大人有大人的劫难,小孩自有自已的百草园。</p><p class="ql-block"> 周氏父亲患的是肺结核,常咯血,鲁迅的作品,尤其是《朝花夕拾》中有详尽的描写。像绝大多数民国时期有钱的中国家庭一样,他们多用中药治疗,但周家所请的中医郎中的疗法是很奇怪的,药引子是需经三年霜冻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还有一种方法是吃宿墨。之所以吃宿墨,理由是墨的颜色能遮住血的红颜色,这种自欺欺人的疗法契合了中医“医者意也”的治疗观。可想而知,这疗法不仅不可疗愈,反倒是越疗病越重,其父终于不可治了。</p><p class="ql-block"> 知堂的文字中有许多提及鲁迅,读这些段落,好像他兄弟俩没断过交,文字里没有常人怨怼的火气,娓娓道来中还能看到些许的亲情。有时他解释些鲁迅文字中的某些疑惑,有时又订正鲁迅文字中的误表。这让人想起那句“兄弟阋于墙”的老话,人世的恩恩怨怨,都付笑谈中了。</p><p class="ql-block"> 读过鲁迅《三味书屋》的人,都知道书屋中的那张桌子,鲁迅说是家里花两元钱买的,知堂却说,“后来关于这书桌流传有许多神话,说这桌子是楠木的罗,又说鲁迅因为要立志不迟到,在桌面刻了一个早字。这些话我却是不知道的了。”</p><p class="ql-block"> 西方多童话,中国多神话,神话有时是很苍白的。若知堂老人说的“桌刻”是真的,后人编出一个类似凿壁偷光的桥段来教育孩子们,这善意委实“善”得太荒唐滑稽了。</p><p class="ql-block"> 2024/12/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