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星河

<p class="ql-block">  <b>冬至:昼短夜长,思念无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人讲: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p><p class="ql-block">按照天文和地理学上讲,冬至日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偏离北半球最远,因此冬至日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p> <p class="ql-block">古代人用日圭记录时间,创造了二十四节气,农人根据节令物候来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则五谷丰登,有余食也。一个“藏”字很妙,藏的是一年的辛苦,一年的收获。藏的是锋芒,蓄的是气韵。这是珍惜,也是满足。</p><p class="ql-block">冬至,是一年当中最冷的开始,冬至一过,正式进入数九寒天。但就北方地区对于秋冬的感知而言,秋天拉的并不长,似乎叶子刚刚变红,北风就要席卷大地。待到一场雪落下,万懒俱静,唯有寒鸦…</p><p class="ql-block">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p><p class="ql-block"> 我曾无数次的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昏沉沉的睡去,又挣扎着醒来。然而今夜漫长,思念像窗棂上无声的雪,轻飘飘的,却绵延悠长。</p><p class="ql-block"> 山的那一边是陕西的另一片天地:亚热带季风气候,湿润多雨。汉中盆地的西北角连着宝鸡,甘肃和四川,这里就是我的家,大巴山的腹地——略阳。背靠大山,脚踩嘉陵江,山南水北为之阳,山水有相逢,不用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大山到底给了我们多少馈赠,说也说不清楚,因为那是一年四季的乐土。</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山里的春天来的缓慢,大地是何时从一片肃杀中醒来的,大概是对面山坡上第一枝水桃花开的时候。远看一树雪白,走近了看又夹着淡淡的粉,女孩子总是爱花的,不知道摔了几个跟头才从峭壁上折下来一枝,欢天喜地的用父亲的酒坛子来插瓶。渐渐的,雨水多了起来,山上的绿色也多了起来,河沟里春水初盛,小草开始拔节,地上满是红的黄的小花。青蒿的叶子一天天变大,折耳根也露出两片像猫耳一样的叶子。女孩子们的快乐天地,是用蒿草扎成毛茸茸的毽子,是跨上篮子去挖折耳根,那是春天里的第一道美食。时至今日,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和我一起扎毽子挖折耳根的女孩,但是我记得她温柔的眼睛,像落在水中的星光…</p><p class="ql-block"> 春耕永远是农人的头等大事,清明一过,山里的风就有了几分暖意。父亲总是早早的准备,玉米种子和化肥都是精心计算过得。耕牛遍地,土地翻新,泥土的腥味里夹杂着春的气息,只等一场雨,就会有嫩苗破土而出的惊喜。</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山是障满双眼的绿。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经营着一个中药材铺,也是村子里唯一一家中药铺。秦岭山中无闲草,炎炎夏日里他也曾几次带我去山里采药材,山风一吹,热浪褪去,累了就席地而坐,把脚放进冰冰凉凉的溪水里,浑身舒爽。落日余晖斜印在山卯上的时候,他背上背着一天的收获,拉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眼里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木讷和迷惘,这大概是山里人特有的神色。</p><p class="ql-block"> 他把山里采来的草药晾晒在院子里,那时候我不喜欢的就是满院子的药味。可是他往往要我帮他把晾干的草药整齐成一把一把,他用刀切碎,再认真的包起来:小柴胡散热退烧,五味子健脾养胃,鱼腥草清热利湿,……他原本是个武警兵,一个退伍的老兵回家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在当时我看来是太过于书生气了,我不喜欢。全然忘记了就是靠着药铺微薄的收入来给我交学费,还有我身上的花裙子。</p><p class="ql-block"> 山还是那座山,父亲像山一样的脊背却一天天的弯了下去。回忆起和他的点点滴滴,最深刻的记忆尽然是他身上的药香,那是大山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温暖又踏实。</p><p class="ql-block"> 十一月深秋,千里嘉陵,那漫山遍野的红呀,红的像最耀眼的心事,在日光里闪闪发亮。河水清凌凌的,山坡上是无穷的乐趣:山梨酸枣鲜艳的红豆沙,板栗核桃笑开花的八月瓜…在不能随时吃到新鲜水果的小时候,这些酸酸甜甜的味道,构成了童年里最珍贵的回忆。屋后头一棵老得不知年轮的柿子树,竟然也把红彤彤的果实挂满枝头。父亲用竹竿小心翼翼的把一个个柿子夹下来,夜里一家人围着火堆,柿子去皮,串成一串串挂在房檐下晾成柿饼。霜降过后,气温骤降,柿子染上白白的一层霜花,拿下来一个放嘴里,那是沁人心脾的甜。</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常常做着一个梦,山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头顶上大大的太阳落下来,父亲光脚踩在冰凉的河水里背我过河,河对岸一条宽宽的马路直通蓝天……抬头看,天却是那么远,山高耸入云,岿然不动…</p> <p class="ql-block">秋去冬来,叶子扑簌簌的往下掉,偶尔几只鸦鹊从山顶盘旋而下,叫声从空荡荡的山谷里传来,万物萧条,冬天来了。人们开始准备过冬的食物,每当这时候父亲带着我去地里找各种食材,反复吃了一季的辣椒,豆角,南瓜,要全部摘回来,然后再仔细的从每棵藤蔓上摘下来:豆角放到坛子里做泡菜,辣椒切碎做酱或者腌菜,南瓜,红薯和土豆放进地窖保鲜,油菜挑长势最旺的收回来做酸菜…这些都是够一家人吃一个冬天的食物,我也总是很乐于跟着大人一起去,他总是跟在后面说,这里还有哦,那里还有,要捡干净,不要丢在地里冻烂了。</p><p class="ql-block">庄稼人的生活智慧往往源于对自然的敬畏,因此也更懂得珍惜。北风一刮,只等一场大雪,一家人就围着火炉谈天说地。柴火是父亲夏秋交替的时候就准备好的,总是整整齐齐的码在屋檐下面。屋外雪花轻扬,屋内炉火跳动,几杯酒下肚,父亲脸红的像火苗,开始高声谈论来年的宏图大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西北风袭百草衰</p><p class="ql-block"> 几番寒起一阳来</p><p class="ql-block"> 白天最是时光短</p><p class="ql-block"> 却见金梅竞艳开</p><p class="ql-block">周而复始,阴极阳至。长夜无眠,思念像穿越山巅与峡谷的风,伴着轻灵灵的雪花,落在家门口的小路上,落在屋后的菜园里,落在父亲的肩膀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山在,树在,大地在,岁月在,每一次的想念,都会攒成明春枝头的一朵花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