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平淡

李颖宏-新疆

　　老六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几个姐们摘菜，手机放在客厅没听到。等我看到老六的手机信息时，已经有好几个老六的未接来电了。正准备回电话，老六的语音信息又闯了进来：姐，快回电话。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浓浓的酒味，我犹豫着放下了手机：这妮子，又喝醉了。

　　老六有五个姐姐，她行六，父亲是我们那儿小有名气的屠户，脾气暴躁，唯独对老六疼爱有加。没有儿子就把老六当儿子养，养的老六一身匪气，上房揭瓦，斗狠打架，成了我们那里比小子还小子的娃娃头。

　　认识老六是我在小县城开音像店的时候。那时候文化市场刚刚放开，小县城里除了新华书店和国营商场，我这个小店就是音像界的唯一。同学、朋友、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每日穿梭往来，听歌、吹牛、看街景，日子悠闲自在。老六就是那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短发、夹克 + 阔腿裤、清瘦的脸庞上镶一对黑里发亮的眼睛，微微出汗是因为刚刚带一群小姐妹追打情敌。

　　说实话，老六长的不算漂亮，但架不住青春的活力四溢，再加上录像厅正在播放的港台影片，痞里痞气的都被我们年青人当做有尿性，羡慕且追捧。老六很快就融入了我们这个小圈子，她的豪爽和仗义让大家都很喜欢她。

　　老六的男朋友，是比她高一届的学兄，父母因支边来到新疆，落实政策后家里有一个孩子可以回到魔都。老六的男朋友恰巧被他的父母选中。临行前，老六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只因男朋友承诺回魔都站稳脚跟就接她过去。半年之后，老六等不及，自己跑去了魔都，送行那天，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酒也喝得没了滋味。

　　之后我的音像店也因为经营不善转让了，无所事事的我便孤身前往 W 市发展。在 W 市历经波折后，我成为了一家企业的会计，有了爱我的老公和可爱的孩子，生活平静如水。一次公司聚餐后去舞厅娱乐，我在舞厅门口竟意外遇见了老六。她已没了当年的青涩与锐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沧桑。

　　老六见到我格外兴奋，拉着我滔滔不绝地说起在魔都的经历。原来她到魔都后找到男朋友，可生活的压力让他们的关系逐渐疏远，最后分道扬镳。老六在魔都的日子过得很辛苦，端过盘子，扛过大包，甚至还偷过钱包，后来被一位在魔都发展的 W 市大姐收留，一直在舞厅做事，这次是随大姐回 W 市。老六撺掇我去魔都发展，说那里机会多，以我们的能力肯定能闯出一片天。

　　宠宠欲动了几天后，还是放不下老公和孩子，便渐渐消退了那份仗剑闯天涯的雄心。

　　自那以后，老六偶尔还会联系我，但我能感觉到彼此的生活轨迹已渐行渐远。这次看到她醉酒来电，我本想等她酒醒再回，可没想到，这一等，却等来了被她拉黑的结局。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吧。

　　人生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旅程， 所有的热血青春，所有的亲密无间，都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归于平淡。那些一起欢笑、一起打闹的日子，只能成为记忆里成长的经历。就像过往波涛里的几朵璀璨的浪花。我望着手机屏幕，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缘分已尽，就不要强求。就让我和老六的友谊永远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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