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六早晨的阳光特别的好，虽然背阴处满地白霜还没融化，嘉庆心里暖暖的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寒冷。他和祥云虽然也见过面毕竟不是太熟，只知道是房份中的一个姐姐。</p><p class="ql-block"> 早晨临出门时母亲让他带上一些吃的，说是姐姐家孩子多不能空手去，这零食也无非是白薯干和南瓜子也都是过去的陈货。还给赵荣带了一套新衣服这是母亲特意为未来的孙子准备的。因为青莲是小脚走不了远路，嘉庆只能在家拉了个板车让青莲坐上。</p><p class="ql-block"> 田家庄到槽口镇十五六里路程，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羊肠小道了，而是变成现在的石子路，虽然还是坑坑洼洼的比之过去要好走得多了。</p><p class="ql-block"> 嘉庆穿着一件只有重大活动才肯拿出来穿的深蓝色中山装，叠的线条笔直的直筒裤显得精神十足。当然他的内心也充满了喜悦，这些年他和妻子感情虽好可就是怀不上孩子，别说母亲着急就是他和妻子也非常希望身边能有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他虽然是知识分子不信什么“压子”的说法，可这些年母亲没少在自己耳边唠叨，妻子也曾经提出抱养一个孩子。既然自己生不出孩子抱养一个也不错，起码孩子能为家庭带来活力。</p><p class="ql-block"> 约莫七点左右赶了二十多里地。张嘉庆和青莲来到田家庄，</p><p class="ql-block">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祥云知道他们要来，今天是一年来破天荒第一次做了一顿白米饭，这或许是江南人的待客之道吧，生活再难都不能亏待客人。幸好前几天母亲给送来的粮食可以应急。</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热情的接待着两位客人，没有像样的点心一杯清茶还是不错的，这十多年的磨炼赵辰光练得一手制茶绝活。</p><p class="ql-block"> 交谈中青莲直奔主题，嘉庆向赵辰光保证会将孩子视为己出，请姐姐姐夫放心。赵辰光没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对方待孩子好，今后作为亲戚往来就可以了，张嘉庆很爽快的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饭后准备带孩子出发时，一家人却找不到孩子。还不会走路的赵荣能去哪里呢！重生、佳慧、娟子和秀都不见了，一家人分头去找，河滩上，门前屋后的草堆边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他们。这些孩子能去哪里呀！</p><p class="ql-block"> 唐巧忽然想起屋后山的柴屋，这个柴屋是解放前为了防止土匪和官兵抢东西，祥云打造出来储粮用的，解放后过着平安的日子这个洞也就废弃了。</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来田家以后又把这个洞整理修缮一下成了现在的柴屋，柴屋原本是石头和圆木搭建的比较结实，孩子们常去哪里躲猫猫玩耍。</p><p class="ql-block"> 唐巧拐着小脚步履有些蹒跚的来到洞口，洞门关着唐巧用力推发现里面被顶住了，猜想孩子们可能在里面。于是就喊到:“重生，佳慧，你们在里面吗？开门啊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她贴着门缝听了听，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她断定重生和娟子就躲在里面了。</p><p class="ql-block"> “重生，开门啊！知道你舍不得把弟弟送人，奶奶又何尝不是啊！可是没办法的如果不送人，留在家里会把弟弟活活饿死的，你愿意看到弟弟饿死吗？听话孩子们，快把门打开出来吧。”</p><p class="ql-block"> 重生抱着赵荣，示意弟弟妹妹们不要出声，</p><p class="ql-block"> 这时祥云和赵辰光也闻声赶来了，看到这情景不由得心酸，祥云想打退堂鼓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人家还在等着抱孩子走路呢，突然反悔这话如何出口。</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双手握住门的两边用力往上一提，门被卸下来了，重生抱着赵荣正坐在地上流泪，佳慧和娟子蹲在一边惊慌的看着大人们不知如何是好。祥云跑进来抱着赵荣搂着重生难过的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接过赵荣出了洞门，祥云抱着秀，佳慧和哭泣中的重生跟着出来。重生一边哭一边说：“妈妈，求你们了别把弟弟送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青莲和嘉庆在田家祠堂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见赵辰光一行人抱着孩子过来青莲脸上露出了心酸的苦笑。赵辰光亲手把赵荣交到嘉庆手里：“他大舅，孩子交给你了望常走动！”</p><p class="ql-block"> “姐夫，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待他。”嘉庆接过孩子向赵辰光承诺着。</p><p class="ql-block"> 赵旭对祥云说：“妈，我送舅舅和外婆他们走，”祥云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赵旭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都含着不为人察觉的泪花。也只有他俩才明白对方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挥挥手：“走吧！”赵旭接过嘉庆手里的孩子大步朝村口走去。祥云把重生搂在怀里不让他看哥哥的背影，唐巧陪着青莲一直送出很远。</p><p class="ql-block"> 走出一段路时，忽然，赵旭远远听见枫树岭方向传来阵阵叶笛声，他站住脚步回头看着生活了十多年的田家庄。那悠悠的叶笛声中透着幽怨，牵挂和不舍。整个田家庄只有父亲会吹叶笛，一片小小的竹叶在父亲口中能变化出悠扬动听的音符。也能奏出哀怨不舍，柔肠百结的乐曲。</p><p class="ql-block"> 赵旭从这叶笛声中读出了父亲的无奈，忧愁，也读出了父亲对他的寄托和牵挂。一股热热的清流从他眼中溢出，他不知道这一去何日是归期。</p><p class="ql-block"> 昨夜，从父亲手中接过古镇的房屋钥匙时，父亲满含深情的眼神和不舍的情怀，让赵旭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p><p class="ql-block">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分别和荣儿再次相见时已是四十年后在父亲的葬礼上。人生长路漫漫过得心酸艰难却也有牵挂和希望。</p><p class="ql-block"> 默默的看着青莲他们远去的背影，唐巧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无声的流了下来。自打进入田家成了田振林的未亡人，唐巧为自己的命运哭了三天三夜，她的眼泪哭干了心也死了，田振林出殡时她没有哭，只是机械的跟着送葬的队伍前行。第一次听说公公去世的消息她没有哭，而是强行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去。回到田家夏仕翠把她扫地出门她也没有哭，她坚信自己和云儿都有勤劳的双手日子一定能活下去。当她遭受田家迫害时她仍然没有哭，而是坚强的挺住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唐巧却是实在忍不住的默默流泪，她心底藏着的那点私心似乎在谴责她，她觉得对不起辰光，对不起云儿，这三天她的两鬓又添了不少白发。</p><p class="ql-block"> 感恩，一辈子都活在感恩中，替父感田家的救命之恩搭进了她的幸福，孤身只影过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现在为感张老夫人当年的怜悯，让她带走云儿而成就了如今的一大家子之恩，却让荣儿去替自己还情，这份愧疚她或许一辈子都还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枫树岭传来的叶笛声让她揪心，赵辰光虽然是商人出身情感上却不善于言表，遇上烦恼总是借叶笛抒怀，有了开心的事也是用叶笛表达。</p><p class="ql-block"> 唐巧转身往回走抬头看不远处是田家祖坟，她折转去了田家兴的墓碑前坐了下来。心里默默的念叨：“爹，娘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你们能告诉我吗？”</p><p class="ql-block"> 坟墓前枯萎的荒草在阳光下显得那么惨白没了生气，野草虽然枯萎叶片却很锋利不碰它也就罢了，一碰上定会割肉见血。</p><p class="ql-block"> 唐巧就这样默默的坐在枯草上，她在想自己百年之后要不要进入田家祖坟。这些年来田家对她除了伤害也有恩情 ，公婆拿她当女儿待，五爷五婶对她也如亲人一般。</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唐巧起身走到五婶梁杏花的墓前，用手抚摸着墓碑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五婶说，此时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的在碑前静默。</p><p class="ql-block"> 赵辰光站在枫树岭上远望着儿子的背影，对于赵荣他并不担心，张家既然抱去作儿子就不会虐待孩子，再说他外婆、舅舅们就在身边也有所照应。</p><p class="ql-block"> 让他担心的是赵旭，这孩子自小虽然调皮可从没离开过父母，眼下正是饥荒年到处都是一样，这一日三顿能不能吃上都是问题。</p><p class="ql-block"> 赵旭离开田家的事他不知道怎样向祥云提起，祥云受不了离别的痛苦，忠儿考取大学时祥云那兴奋劲不比自己差，可是孩子出发去学校时她却抱着孩子哭成泪人。</p><p class="ql-block"> 现在赵旭怕他妈妈和奶奶哭泣而动摇他启程的脚步，因此不告而别此一去前途难料，赵辰光站在枫树岭头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禁不住泪似泉涌。</p><p class="ql-block"> 枫树岭虽不及虎头崖险峻确是田家庄的门户，站在岭头极目远眺田家庄庄里庄外尽收眼底。一条弯曲的大路沿着江家河向外延伸，河道几乎干枯了偶尔低洼处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水坑。南方本是雨水充足的地方河道不至于干枯，可这一年几乎不见一滴雨，到处一片荒芜的景象，未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当然，再艰难的日子也要往下过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p><p class="ql-block"> 唐巧和祥云知道赵旭离家后，伤心流泪， 赵辰光劝她们：“娘，云儿，你们不要为他担心，这孩子不会有事的，男儿当自强也该让他出去闯闯了。”</p><p class="ql-block"> 唐巧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辰光，哭着说道：“你不该就这样让孩子走，起码得有所准备，哪怕是备点干粮也好啊，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了，你怎舍得啊！”</p><p class="ql-block"> 苦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公家食堂因为缺乏粮食不得不关门让大家自寻活路。说是闹饥荒，杨光毅和马玉两家倒是一个个容光焕发。</p><p class="ql-block"> 在度日如年的艰难中好不容易熬过了饥荒，年成的转变一家人总算可以吃饱肚子了，也过了几天顺溜日子。</p><p class="ql-block"> 然而，一场文化大革命却改变了一切…</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