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

相洪

父亲现在是食道癌晚期。食道中的肿瘤疯长，堵塞了整个食道，只能靠插食管打流食生活。

父亲在努力地挣扎着活下去……

两个儿子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编造很多谎言。说你那个肿瘤没转移，你那个食道只要身体好起来肿瘤就会消融，说只有身体好起来就可以拔管用嘴巴吃饭，说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到了春天就会好起来……

孩子们眼睁睁地盼望着春天的到来。也许真的到了春天就会有奇迹发生。

说起父亲的病，还得从20年前说起。

2003年秋春天，正是插秧的季节。勤劳的父亲，又召集了一大帮人为我家插秧。全是我们的邻里和亲戚。那个场面特别热闹。“打幺台”的时候，所有人很快都吃完了，又去插秧。老爸笑告诉大家：“我吃饭吃的慢，你们先去，我再吃一点。”大概这时候就有问题啦。

当时就说去给他看看，他却严厉拒绝，说农活很忙，空闲时候再说。直到放五一劳动节，才在阆中市人民医院确诊为食道癌晚期。

24岁的我遇上53岁患癌的父亲，手足无措。工作没几年，根本谈不上积蓄。弟弟刚满20岁，才出门打工，一分存款也没有。再看我们那个家里，还有很多年的上交款、银行贷款没钱还清。如此窘迫的家境，在别人眼里，这个人只有死路一条。

当时不死心的我，凭着少有的积蓄，还带着父亲去南充，去盐亭，去寻找最好的治疗方案。凭着二姑借给我的6000块钱，最终在盐亭准备给我父亲做手术。

在盐亭进行术前检查，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到各个病房去串门，询问得知这台手术大概要一万五千元，可我身上不足一万元。第二天只得把弟弟留下，继续替父亲做术前检查，自己回老家凑钱。

回到学校，老校长建议我保守治疗，并且给我列举了几个我认识做手术的食道癌患者，很快就离世了。确实也缺手术资金。这种情况下就让我弟弟把我爸爸从盐亭带回了阆中，相当于从手术台上把爸爸拉了下来。白白损失了术前检查费近2000元，大概相当于当时我五个月工资。

老爸了解家里情况后，那段时间脾气特别暴躁，放弃治疗，拒绝治疗。就这样，在家里依然坚持农活，硬扛了一个多月。

2003年的6月，熬不住两个儿子的逼劝，老爸勉强同意到阆中市人民医院进行治疗。当时，阆中市人民医院在肿瘤治疗上还是可以的。谁是我爸的主治医生我已经忘了。反正放疗了一个月。化疗要求进行三次，第一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弹尽粮绝了，再也没有钱进行后面的治疗。

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是，我回老家卖了三袋油菜籽，60多元钱，全部打给了我弟弟，给我老爸买了两只“仁丹”，做了最后一次推注，然后就出院把老爸接回了老家。当时回家车费两个人要12元，我的口袋里只有十元钱。年轻人当时很尴尬，还是厚着脸皮让司机少了我两元。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当时的窘迫。

回到老家的老爸成天躺在床上，床前放一个大灰盆，每天就吐一两盆漩水。我当时还是班主任，每天都在学校里忙着上班，偶尔回去看看由老妈陪着的老爸，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两年。

老爸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至于是怎么活过来的，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当他能喝下水的时候，我记得我给他弄过一副中药，有口服的面子药，也有水药。那个中药方是我成都堂哥给我的，至今我还保存着。当时那副药的成本还是挺贵的，一副药要五六十块，全都是欠账，到了期末有钱再去给。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吃中药，到后来就什么药也不吃。再到后来，父亲重新吃起了烟喝起了酒。时间就这样飞逝，一晃过去了20年。

2023年10月，父亲吃饭再次受阻，医院检查确诊为食道癌晚期。CT扫描，发现20年前患癌处一马平川，这次病灶的地方在食道下段靠近胃的贲门。

是什么原因也不好追究，也没有追究的必要。只不过这次的父亲与20年前的父亲相比，有点珍爱生命了。想活下去，这是和他每次谈话收到的最多的信息。

综合了很多家医院的治疗方案，也询问了老爸的个人想法，再次到阆中市人民医院进行治疗。肿瘤位置很特殊，曾经做过放化疗。这次依然选择放疗加化疗的治疗方案。

放化疗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情况越来越恶化， 现在不能用嘴巴吃饭，只能靠打流食生活。

父亲坚持要回农村，老两口的关系又不是特别好，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打流食这些复杂的工作，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想想，真的很心痛。

父亲的病，就这样延续着。不知还能持续多久，不知我还能叫多长时间的老爸。每周周末都必须回老家，周内可没时间尽孝。

父亲的病，我的命。父亲的命，我的病。愿上天保佑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