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窝岭上的耶稣光

树下读书

下午没事了。有好多天没登山，决定去登秀月峰。坐404路公交车到群英巷，再往反方向换乘12路车到终点房地产专科学校，就从这里上山。房地产都不行了，这座专科学校还能存在多久不知道。山中的小路边枯草丛生，路边还有一块很有特点的大石头如猛虎伏路。我觉得这就是“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的意境吧。一座荒山仍然可以赋予诗意，就看谁来登山了。

登秀月峰的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应该说这是属于我的“保留之路”，私藏品。不能经常来，否则会失去新鲜感。大约春夏秋冬四季各登一次就正好。张行唱的那首歌《一条路》，也可以用在这里。

一条路 落叶无迹

走过我 走过你

我想问你的足迹

山无言水无语

悄悄地 我从过去

走到了这里

我双肩驮着风雨

想知道我的目的

走过春天 走过四季

走过春天 走过我自已……

既然是一条走过春夏秋冬的路，那么自然也是走过时间之河的路。山路弯弯，记载着岁月和人生。节选一篇六年前春天登秀月峰的随笔。勤于笔耕习惯写日记的人就有这个好处，每一件小事都能找到出处。

2018年5月23日登秀月峰：

默默地登山，不由自主的想起与这座山的因缘。

第一次登秀月峰，应该是1974年，夏天。说“应该是”，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我们三个人登山，我，普哥，普哥的工友后乐。对，名字叫后乐，取“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意思。看这个名字可以知道，一定是读书人起的。后乐的祖父是1905年的同盟会会员，著名民主人士，为新中国成立做了很多事。后乐这个名字就是他祖父所起。其祖父病故于上世纪60年代。文革乱起，在大学任教的后乐的父母因各种“问题”被隔离审查不堪毒打而先后自杀。最悲惨的是，后乐的小妹妹也失踪，估计是被害了。

1974年时的秀月群峰，包括市内的各个山头，都是半荒山，远不是现在这种青山滴翠的模样。山上的酸枣树倒是不少，尤其是灌木丛里有很多蝈蝈~大连话叫“乖子”，叫成一片。上山几乎没有路，费了好大的劲出大汗登上山顶，茫茫海天无边无际。这是我第一次登上秀月峰。记忆中只留下三个青年人的背影，面对苍凉的大海，还有躲藏在荆棘棵子里不知疲倦鸣叫的蝈蝈。

岁月的河水流淌昼夜不停，你几乎没有回望的时间。把惆怅与忧伤都留在身后吧。人，总是要向前看。我沿着山路继续攀登，脑子里想着，叙利亚为什么突然变天了。其实从灭了ISIS以后，叙利亚有好几年修生养息和养精蓄锐的时间。可以肯定的是，巴沙尔实在太蠢，根本不具备在乱世做一个合格领导人的资格。不过更应该看到，普大帝完全失算了。从俄乌战争到叙利亚陷落，一系列重大的失误。俄罗斯国内没有发生倒戈，真是一个奇迹。据说是大帝手下的人只报喜不报忧，而大帝偏信则暗。一个国家，最怕最高领导者只能听好的不能挺坏的。身边聚集着一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人。对了，秦朝末年赵高就是如此对付秦二世的。直到实在瞒不住起义军已经兵临咸阳城下的真相，赵高索性直接干掉了愚蠢的秦二世。好像有一句唐诗，“可怜六国百万兵，不敌无卵一赵高”，真是名句。

必须说一句，今天的天气正适合登山。蓝天白云还没有风，温度保持在零度左右，不冷不热。看天气预报，元旦之前本地持续温暖，没有强冷空气来袭。今年暖冬基本确定无疑。但不排除北极极冷气团在憋大招，来年1月份来几场狠的。队长策划过完正月十五之后远行云南，我意向性报名，不知道能否成行。一个靠谱的人，总是把个人的愿望和需求放在末位，优先考虑家庭稳定。我当然是特别靠谱的人，海普，意思是像大海一样靠谱。所以这件事先放一放，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说到“靠谱的人”，或者说成熟的人。一般来说，有的人能把自己活成一束光。也许他的本意不是为了照亮别人，然而在事实上确实起到了灯塔的作用。也有的人，未必没有经历过苦难，遭遇过挫折。然而走遍万水千山，归来仍是少年，总能保持一颗纯真而质朴的初心。还有的人，真的做到了“在认识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热爱生活”；随着阅历的增长和丰富，自然就有了大格局。不过我很怀疑，能够综合具备以上所说几点，生活中真能有人做到吗？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而我相信了，我们登山队的队长老头就是这样。我的性格决定了，基本上从来不拍领导的马屁。只有队长的马屁必须拍，还要拍好。当然了，队长也不是完人，完美的人。仔细想一想队长有什么缺点。不说是缺点，略有点不足之处吧，就是比健美运动员在身材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队长已经奔着米寿去了，身材啥的不太重要了，对吧。

越过若干座小山头以后，登上秀月峰主峰。标志物是一座地堡，建在山顶的观察哨。这是过去一个时代的印记。顺便说一句，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是“论迹不论心”。比如秦始皇，“论迹”的话，有中华大一统之功，有书同文之绩，还有改分封制为郡县制，都是影响了千秋万代的历史走向的。再比如说大明朝崇祯皇帝，公认是明朝除了朱元璋之外最勤政的皇帝。然而勤政的结果是丢了江山。从论迹的角度来说，完全不合格。

我坐在地堡盖上，喝一杯橙汁，又吃了一小块桃酥。山下是滨海路、燕窝岭，掩映在茫茫黄海中。天空中有大块的白云，缓慢其实迅疾的移动，于是海面上光影斑斓不断变幻。“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朱熹没来过燕窝岭，更不可能登上秀月峰。半亩方塘和苍茫大海没有可比之处。但是意思差不多。在朱熹之后，明代的陈麟套用朱熹这首诗，写了一首《石井潜灵》：

空潭一鉴倚天开，

活水源头滚滚来。

地脉山形相动荡，

天光云影共徘徊。

下无根底应难测，

中有潜灵莫浪猜。

变化却从霄汉去，

便为霖雨泽蒿莱。

当然了，还有现代网民，进一步发挥了朱熹的思想，把最后两句改成“问渠那得清如许，渠说管好你自己”，管那么多干啥。

远方海天交接的地方，涌起如山的白云。阳光透过云隙，投射出万丈光芒。这就是摄影所说的“耶稣光”，或者说“丁达尔光”。光的通道，存在又消失。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考虑了3分钟，知道自己无法走进这个通道。把剩下的橙汁喝完，从秀月峰的南坡垂直速降到滨海路上。吹着口哨回家了。我吹的曲子是“小小少年”。

登山随笔2024/12/14

天光云影共徘徊

夏天游泳的天体浴场，现在没有老海豹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