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塘有故事 万亚平

平平安安

<p class="ql-block">  【小引】围绕河塘治理,物业、广场、业主、民意、浮萍、绿头鸭、鳊鱼、草鱼、鲫鱼……本不沾边的各色元素纷至沓来,聚集成一段苦涩而有趣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东塘有故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万亚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长年死水,浮萍泛滥,夏天恶臭。终有一天社区出手,填平,计划改造成广场。又因社区内的事要征求居民意见,反对居多,作罢。到现在,东塘河存在有二十年了,命运未决,仍然是死水,浮萍,恶臭。</p><p class="ql-block"> 东塘,也叫东塘河。位于东方明珠小区二村东边,东方明珠路西边,一条长200米,宽20米的河。说河完全不确切,没有来水,没有上游。水完全靠天收,从天上来——雨水。也没下水,就活脱脱这么个长方形水槽。我想它原先应有来水,当是花果山——王百滩——慈湖河水糸的一部分,应在小区开发时上水被填塞了。排水有一涵管,通慈湖河支渠——王百滩。可谁也没见过。说塘也不准确,夏天暴雨,水齐岸路,但从没肆漫。可见下水是有泄水通道的。原生的海绵城市毛细血管就这样随着城市化开发被蚕食、淤塞。</p><p class="ql-block"> 准确地说东塘河,似河非河,是塘非塘。感觉颇怪。</p> <p class="ql-block">  我对它的关注,源于三,一是有年深秋中午,一乌龟浮出水面晒太阳,为冬眠聚能量,悠然自在,感叹环境好;二是近年来春夏浮萍泛滥疯长,覆盖全部水面,远近有需要的居民来捞浮萍者甚众;三是近年盛夏水体富氧恶臭,尽量远之,路过则必捂鼻快速通过。</p><p class="ql-block"> 总觉得,东塘河不大,但问题多多。</p><p class="ql-block"> 东塘河日常管理归物业公司。东方明珠物业自有之日起,走马灯式的换着。每家物业关注度不同,诸如小区停车位租卖,小区绿化养护、小区路道整治,小区物业费收缴,等等,一家物业似只对一个问题有兴趣。如此,不一而足。总之不管哪家物业入驻,就是没有对东塘河有点兴趣的。东塘河在他们那里,连槽头肉也不算,自生自灭,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p> <p class="ql-block">  忽一日,画风有变。</p><p class="ql-block"> 社区强势介入,与物业联手,发布公告,称鉴于东塘河严重污染,危及小区业主健康,决定填平东塘河,建一广场云云。据说区建设部门已规划好,资金也备好。不过,按小区管理规定,此事要公示,要征得大多数业主的同意才能施工。东塘河命悬一线,处在东塘河变成东塘广场的路口,有业主出手了。几位美女在东塘河路口,准备好了小方桌、签名本和笔,动员小区业主签名,反对这一改建。大热天的,她们冒着暑溽,不辞辛苦,白天守着路口,见人就逮上让签字,晚上蹲在楼道口,见归家的业主就拽着签字。如此半月余,美女斩获颇丰,鉴字者终过业主半数。终于,社区和物业放弃了这个计划,东塘河还是东塘河,东塘广场胎死腹中。</p><p class="ql-block"> 民意在东塘河得到测试,业主之主也在东塘河得到验证。没想到,民意民主,这么冠冕堂皇而又楚楚动人的东西,在这么个不起眼,就要自生自灭的东塘河实践了一把,竟成功了。</p> <p class="ql-block">  从此,对东塘河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知道,几位拽人签字的美女志愿者,都是家临东塘河边的业主。距离关乎利害,利害决定行为。她们最出劲,也最卖力,把这与其利害攸关的事办妥了。想想,万一东塘广场建成,拖着音箱的大妈,或停车场的尾气及鸣笛,要把现在东塘河的这份安宁搅成什么样子?东塘河的安静就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想此,还是要与东塘河一起感谢几位美女的执着与坚持。</p><p class="ql-block"> 东塘河夏日里的浮萍也是由来已久。</p> <p class="ql-block">  说到浮萍,近日读郑逸梅《花果小品》(增订本)在《柳》文中说:“柳絮中含水分甚多,凡着裘毛易生蛀虫,入池沼即化浮萍。”知柳絮两事,一生蛀虫,二化浮萍。即刻想到东塘河里浮萍疯长的样子,确伴着柳絮漫天飞舞。又不能确定。求教《辞海》“浮萍"条,说是一种水生植物,根本不见柳絮二字。仍疑惑,又见教林学专业高人,其释与《辞海》一致,说是一种水生植物,与柳絮不搭。郑先生是著名文史大家,有“补白大王”誉,其笔墨考据均言之凿凿,极少差池。浮萍究竟从何来,是什么?暂时存疑。好在只是插叙,不影响东塘河故事的完整。</p><p class="ql-block"> 物业治理东塘河浮萍,也是一家一法,终不得法。</p><p class="ql-block"> 有用大网拖曳打捞,一周一次,后浮萍疯长,根本来不及;有用小船,派专人值守打捞的,打捞速度远低于浮萍繁殖速度,根本不管用;后又用撒石灰和化学药剂办法,浮萍不吃这一套,根本压不住。最绝的是一打捞员,从家乡和县一饲养鸭子的塘里,买来七八只绿头鸭用来治理(吃)浮萍。想法美妙,现实骨感。鸭没吃多少浮萍,而鸭却被人逮了去吃了。人心不古,又添新例。人表露出了食物链顶端的物性。半月后仅残存一只不屈的绿头鸭。见我两年半前写的文字为证:</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一只命硬的绿头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小区东边有个人工河——东塘。塘不大,长方形,约三个篮球场大小,下有管道,上与花果山,下与慈湖河,暗通款曲。东塘常年没有清淤,富氧化严重,长满浮萍、绿苔,到夏天河水呈深绿色。每每直到物业看不下去时,便派三五人打捞浮萍,清理绿苔杂草。 管道淤泥从不过问,治表不治本。如此过了许多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年初又换了家物业,新来的和尚想念经,为证比前任强,想干点事。尝试疏通、清淤、美化东塘。首先从市场上买了七八只绿头鸭,放到塘里,只望它们常驻东塘,以浮萍为食,能把塘面上的浮萍速生问题控制住。 绿头鸭子肩负使命,初来咋到,工作也还尽心尽职。如此,塘里浮萍确也放缓繁殖生长,情况确有好转。我也一片乐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未几,七八只绿头鸭被路人偷捉去二只。没几日,又被偷去几只。半月后仅剩下孤零零的一只。我心想,“近死为伤肥”的命数已在等着它,这一只怕是熬不过一天两天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仅剩下的一只绿头鸭还很好的活着——河面上凫水,吃浮萍,岸上抖水、理毛、晒太阳。下午还会找个远离行人花草茂密的地方睡上一觉。好一个“鸭卧溪沙暖,鸠鸣社树春”的镜像。总之,活得滋润。 观察它久了,发现它除了活得滋润舒坦外,它还活得小心警惕。比如,白天河东岸行人和植草绿化的人多,它就在西岸生活休息,夜晚小区里有人来放黄鳝笼子,它就转入东岸继续它的游弋、休息,做着鸭世界的美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时间长了,我每天散步路过东塘时,不知为什么,第一眼就开始在河面上东西两岸边搜索它,心里记念的也是它。只想看到它心才放下——还好,它还在,还活着,还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有天早晨,眼睛在河面上搜索了好半天,没见到它的踪影。心想它是昨夜遭到不测,也可能这个时辰快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结果,到第二天早晨,已不抱希望的我仍习惯的朝河面望去,在河南面狭窄的岸埂上看到它,正在抖水、理毛、休息,心怡得很,自在得很。我站在河北头看着它,发现它巧妙的利用了小区防疫设施,它那位置正好在河西南拐角,背后有防疫封控的隔离板,东北面正向着河面,是一死角,隐蔽而安全。一个感觉浮上心头——这个绿头鸭不仅命有点硬,而且也有点精,还有点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前日中午,我公干回家,路过河边。这只鸭子遭遇三路围堵,命悬一线。绿化植草的园林师傅们在观察了它许多日子后,决定采用三路围堵水陆并进的战法将它一举捕捉扑杀——一顿大餐。出于我也注意它多日的原因,心生些怜悯,便向正围捕起劲的师傅们喊道:“逮它干嘛,放在这里吃些浮萍不也好吗?”这时河东西两岸各两人,河中间一人划着三米长的小船(原是用于捞浮萍的),齐头并进,岸上还有三两位年纪大些的师傅助阵吆喝。鸭子距河心小船始终保持十来米的距离,近了危险,远了压缩了自个儿周旋的空间。这绿头鸭似乎也算计好了,决心在水面或岸埂上找到师傅们的漏洞,迅即跳出包围圈,逃出生天。而师傅们则从北向南,似乎并不在意鸭子的算计,继续拉网式进击。看形势,绿头鸭已岸不能上,退无可退,几于绝境。我因急着回家做饭,无心观战,说到为止,也算对得住我观察记挂它多日的眼睛和心情。中午吃饭时,我估计这只命硬的鸭子肯定是被水陆并进三面围攻的师傅们逮个正着,呜呼哀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下午遛狗路过河边。见几位师傅正在干活,便问:“鸭的味道还鲜吗?”一位师傅答道“鬼东西太精了,根本逮不住”。说完顺手指向河东岸,“你看,在那哩!”顺着师傅手指方向,河对岸那只熟悉的绿头鸭仍在那抖水、理毛、休息,自得得很,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绿头鸭中午如何逃出生天,从命悬一线鬼门关跳出围捕跑了出来,不得而知。只是在中午参与围剿的一女园林师傅补充道:“这鸭子太神!”我似乎从中听出了他们中午激烈围捕与反围捕的战况,好像看到那只有些神奇的绿头鸭张开双翅的扑飞,收拢身架的深潜,迈开双蹼死命的奔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不管怎样,绿头鸭还在,我心头也释然了许多。 看着仍在河对岸逃出生天的绿头鸭,看着仍在翻地植草的师傅们,我在心里默念:这真是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神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这只命硬的绿头鸭还能在东塘逍遥多久?还有东塘是否有疏朗清净的一天?也只有“春江水暖鸭先知”了。或者,在人与动物尚未达成和解,建立起人与自然共生同在的友好生态观前,绿头鸭“饱食待庖宰”的宿命抑或不可避免。那么,此文算是对这只命硬的绿头鸭提前写的祭文吧。</span></p> <p class="ql-block">  绿头鸭的命运,是东塘河的困境,也是人居与环境的困境。绿头鸭也算是东塘河故事里的一个角色。现在或将来,想起东塘河,说到东塘故事,一个不得不说的近似黑色幽默的小小经典。</p><p class="ql-block"> 还是回到东塘河的浮萍。围网、船捞、石灰、药剂、绿头鸭,治理浮萍一个个失败。浮萍越治越多,夏天河水越来越臭。那只悠闲晒太阳的乌龟已好几年未见,在河里垂钓的人几近绝迹。我似乎听见东塘河在呻吟。</p><p class="ql-block"> 近日,小区门岗信息栏上又见有关东塘河的公告。全文照录:“ 东塘河禁止垂钓的通知:尊敬的各位业主:东塘河因为长期没有活水注入,导致水质恶化,磷等植物营养物质含量过多,所以浮萍大量聚集。浮萍大量繁殖会阻隔阳光和空气,导致一些水生动物死亡,死亡的鱼虾等有机物会进一步促进浮萍生长,形成恶性循环。发臭的河水里滋生大量的细菌随空气流通到小区内,就会对小区居民的健康产生影响。物业公司之前一直采用物理打捞,但是效果并不理想。现在采用生态治理,物业公司购买了大量的鳊鱼、草鱼、鲫鱼投放到东塘河内,利用浮萍作为鱼饲料从而控制浮萍的数量,目前初见效果。因此请各位业主不要在东塘河内垂钓!马钢康泰物业宣”</p> <p class="ql-block">  公告鼓舞人心,终于有人关注到东塘河及浮萍,且专业性强,强调从“物理打捞”变为“生态治理”,投放了大量的鱼来吃浮萍。其实绿头鸭的故事就是“生态治理”。只是“物理打捞”赖人力,而鸭和鱼“生态治理”看人性。鱼比鸭味道不差,不过鸭在水面,可逮;鱼在水下,能钓。所以公告禁止垂钓,看到了问题,看穿了人性。后面看看东塘河还会发生什么故事,还会见证多少真实的人性和物性,还有那“大量鳊鱼、草鱼、鲫鱼”的味口究竟如何?</p><p class="ql-block">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不知东塘河中那只享受太阳的乌龟还在不在?真想让这次投放的鱼儿们捎个信,如见着乌龟,就说岸上有人还在记挂着它,让它好好活着,继续见证东塘河不断上新的故事。(2024.12.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