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的那些日夜

秋天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我在南方打工(之四)</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暨南大学医学大楼装饰装修工程施工,已经接近尾声,而这一年的老历年,也接近换岁了。</p><p class="ql-block"> 如是,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打工者,仿佛紧锁在心灵深处的思乡、思亲的情结,突然被纷纷打开,牵动了归心。而这种情绪,相互感染、相互传递,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纷纷打理行装,离去。</p><p class="ql-block"> 他们中,是远方那个家的顶梁柱,要赶回去操持忙年,让那个家也有一年胜过一年的浓浓年味;他们背井离乡,不就是为了这个憧憬么?也许,他们要匆匆离去,就是为了圆梦,跟一再出现在梦中的父母妻儿团圆,让团圆成为家的难得的温馨。几千年维系中华民族一种情感的年俗,给了打工者们太多的想像空间,成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和追求的动力。</p><p class="ql-block"> 我也动了归心。置身此情此境中,愈发思念父亲、母亲,思念他们年迈多病的身体是不是还好;思念妻子和弟妹们,他们在忙各自的小家时,还要照顾双亲,能不能顾及得了?平时压迫在工作里、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也开始一点点渗透出来,大有喷发之势。</p><p class="ql-block"> 尽管归心似箭,我却不得不留下来,与各下属分包单位进行结账。这些分包单位的老板,平常要组织安排自己工人的施工,有的还要干些杂活;只有自己的工人准备启程,才得闲,才能抓紧年前最后一点时间,来结账。工钱,这是他们和自己工人一年来的血汗结晶,不仅他们自己都盼着,远方那无数睁大的眼睛,也望眼欲穿。</p><p class="ql-block"> 那时,公司还没有专门的预、结算员,工程招投标、以及对外结算,都是委托广州的一些有名的造价公司操作的。而对内结算,则是落在部分项目经理或施工员身上。公司老总是业内精英,在用人上,还是豁达、开放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最先办结账的,是湖北大悟的一个建筑队,是唯一经理没出面,而由一个带班的刘师傅来结账。作为湖北老乡,刘师傅着一身算不上有档次的西服,但还是看不出多少乡下人的模样;方正的脸庞,流露着坦诚和友善。当我握着他的手,感觉有些粗糙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干实事、能干事的人。</p><p class="ql-block"> 刘师傅带来结算的资料,只有一份砌筑和抹灰施工的工程量汇总表,再就是一本班组谁谁干了多少活的流水账。这作不得正规结算依据的。我体谅他的难处,便说,我们先到现场看看吧。路上,我问道,来广州很久了吧?他答 ,有许多年了。一年能带回去多少钱?总共有三万多吧。我心里笑了:三万元,这在大悟那里是个不小的数目呀!</p><p class="ql-block"> 家乡湖北的大悟,是著名的红色老区。它位于鄂东北部,大别山西段。山地多, 丘陵多,田地却很少,是有名的贫困县。因贫困而外出打工,因改革而有了钱。刘师傅告诉我,他家的旧房子已翻修一新,孩子们也都进了学堂。</p><p class="ql-block"> 从现场回来,我打开图纸,每道墙、每根柱、每块地坪,都列出计算式,计算给刘师傅看。计算结果出来,与刘师傅的流水账小有差别,已无关大局。刘师傅呵呵笑了,他明白 我在教他如何计算工作量,恳请道,蔡工,一起到外面吃个便饭吧。我摇摇头,提醒他,公司财务有人,签完字赶快去拿钱。告诫他路上少带现金,注意安全。看着他高高兴兴地离去,我也自觉开心。</p><p class="ql-block"> 公司买到我们回家的火车票,是老历二十几的,离除夕也就几天。那天整整一天,几乎是没眨眼睛地抢着干完自己的工作。吃过晚饭,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边休息边想,明天一早坐上火车,晚上就可以到家啦。</p><p class="ql-block"> 李经理进来了,把我从遐想中拉回。就见李经理一臉愁容,眉毛拧到一起,犹犹豫豫地走到我面前。我笑道:李老板,怎么啦?李老板是公司下属一个承包公司的经理,地地道道的湖南人,却很少带湖南口音。说来也巧,那一次路过冲凉房,听到里面传出很有穿透力的男中音,后来知道是他,因而印象尤深。与李经理打交道好多年,知道他不仅歌唱得好,而且是个天蹋下来也不着急的人,成天乐呵呵的。</p><p class="ql-block"> 李经理终于开了口:蔡工,他们都不管了,你帮我跟项目部张经理说说,找人把我的帐结了吧。再不结,公司财务就放假了。从他地诉说里,我弄明白他们的结算表出晚了,没有人接手与他结算了。我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了。便道:你快去跟张经理招呼一声,我帮结吧。</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结算忙到很晚。等在办公室的张经理几次过来探望。张经理说:蔡工,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司机去买。我随口一声,买碗过桥米线吧。</p><p class="ql-block"> 凌晨两点,结算终于结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晨五点,安排送我们的张司机叫醒了我;和我同行的还有高工。车走广园快速,一片辉煌灯火在车窗外流淌。中途,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我莫名地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悄声对高工说,今天我可能回不去了。高工诧异,哪里不舒服么?我无力的点头。他又安慰我,你是累了。到车站休息一下,找点开水喝喝,或许会好些。</p><p class="ql-block"> 说是四季如春,但广州冬天的凌晨,还是有些寒气。也许高工话语灵验,下得车来,一阵冷风扑面,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难忍,竟然荡然无存。高工帮我提着行李,一起告别了张司机,进了站,上了车。随着一声鸣笛,我已心生双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