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翩然的日子(散文)

老土

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周三，窗外初冬午后的阳光挺好的。一部叫《好东西》的电影，刚刚上映，听说挺好的。正好读完一本朋友的散文集，心情也挺好的。于是，将书于案头，穿衣下楼去，去一家附近的影院。

电影开场，高知失业且单亲的母亲王铁梅，领着上中学的女儿王茉莉，搬进一套新租的学区房，结识恋爱脑的邻居女孩小叶，由此展开了三个人的生活、感情与内心世界。影片探讨的是对新女性所处困境的一种尝试与探索，从而引发人们对女性未来的种种思考。这是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从题材上，就向普通大众靠近了一步。

影片里三个的女人名字，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其实，人物的名字也是一种电影语言，隐喻着人物的性格与特点。王铁梅，代表独立，坚强，有个性；铁梅的新邻居小叶，叶子代表着随性，摇摆不定，或者前卫时尚；铁梅的女儿王茉莉，茉莉，代表着芬芳与美好，是对未来的憧憬。

而影片中的男人，或有名无姓，或者有姓无名，特别是铁梅的前夫，就叫前夫哥，到底他姓啥叫啥，从头到尾都没说。一部影片中的人物，连个完整的姓名都没有，一下子就在故事中成了配角，处在了从属和次要的位置。这种安排，让女人与男人在故事中形成了鲜明对比。

铁梅与小叶的同事架子鼓手小马激情过后的对话，很是耐人寻味。铁梅说，你只是我正课45分钟之外的课间10分钟。言外之意，男人，你只是女人需要时的那短短的10分钟。我想，在这个剧本基础上，无论再怎么编下去，铁梅和架子鼓手之间都不会拥有爱情，他们只是各取自己所需要的那10分钟罢了。

男人是不是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在女人们的生活中，男人真的可有可无吗？而在电影里，你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甚至很自然。无论怎样，生活仍将继续，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其实，你知道它是一部电影就行了，未必过于认真。我们所要的，是电影最终能带给我们什么。

电影还通过一些有创意的情节，告诉人们，生活依然美好，生活值得我们继续热爱。比如，歌手小叶通过音响设备，调节和制作某种自然界的仿真音效时，画面会切换到铁梅在琐碎生活场景里无意发出的声音，两种声音竟然如此接近。人声、音响、音乐组成的一个全新的电影场景，诠释出美妙的艺术，其实就隐藏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只在于你是否善于发现。

平时一些非常私密和避讳的话题，在这部电影里，竟自然而然地摆上了台面，让人不免有些吃惊和意外。铁梅和小叶带着王茉莉，与另外三位男士坐在一起就餐时，茉莉把话题引到了母亲和小叶的月经上，对话大胆而直接，对面的三位男士也并未感到尴尬，侃侃而谈。还是小茉莉，一语点醒梦中人，她反问到：你妈不来月经吗？

现实生活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的“脏东西”，瞬间变得美好起来。事实上，它就是个好东西，没有它，就没有了人类的繁衍。不是吗？月经挺好的，我们人类才会挺好的。

世间真正脏的，真正拿不到台面上来的东西很多，它永远隐藏在暗处，不敢示人。

清醒与独立的女人，也许需要男人，但不会依附于男人。小叶就是这样的，用茉莉的话说，就是“倒贴”。其实，这句台词是很具有正能量的。小叶在爱情状态中主动“倒贴”，这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也是疏解自己的一种途径。她告诉天下男人，你不要强势，我离开你依然会生活得很好。

有些情节与对话设计，略显对主题表达上的刻意。当然，这些刻意的表达，并没有让人感到多少不适，却可以更直接地引起观众深入的思考。特别是在如此密集的情节推进中，观众稍一走神，都有可能让许多经典的对白瞬间闪过。我们应该为邵艺辉导演点赞，点赞这个1991年出生的女孩子，尽管在她的这部电影中，男人们都没有了完整的姓名，而且表现出了“渣”的一面。

影片对现实中男权的批判意识，隐藏在了铁梅前夫与架子鼓手小马的对话中。前夫哥说，我们已经占据了太多的性别红利，而小马立即附和到，是的，我们都有原罪。

这句对话，可谓是绝妙之笔。邵艺辉在用一部电影，碰撞这个坚硬的世界。其实，无论人类最初的母系氏族，还是后来的父系氏族，几千年来，男人与女人都是相互依存的。未来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的力气大，谁就主导这个世界，则更不可能。相互依存，互相取暖，才是天道。

这个90后的女导演，充满了浪漫与自由情怀，电影是她的自由王国。而她的电影，也必然会带给我们更多的好东西。如果细细口味，在这部电影里，还会品味出更多。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了年轻人的力量，他们是觉醒和崛起的一代，在他们的身上，我们可以重新找回对未来的信心。

无论是电影中的几个女人物，还是电影背后的编剧兼导演的邵艺辉，她们都为我们树立了一种全新的女性形象。这种形象不是外在的，而是根植于灵魂与思想深处的。就像铁梅的女儿茉莉，同样也展现了一种女性的力量，一个真正年轻的，有望在未来改变规则的女性。

这个了不起的女孩，在影片结尾处又说的一句更了不起的话，我还是喜欢当观众。这句话表达了她对自己的认同，她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所以，不要低估那些看似孩子的孩子，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们可能不说。幸好，小茉莉替我们的孩子说了出来。

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在孩子身上寄予厚望，生怕他们输在起跑线上，这给了孩子无形的重压。重压之下的生命，必然是畸形的成长。选择普通和平凡，感受自然生长的幸福与快乐，其实未尝不好。

我开始说，这是一部献给女人的电影，应该不够准确。女加子为好，世间男人和女人并肩和谐相处，才是最好的，才会创造出世间美好，和我们希望得到的好东西。这大概才是《好东西》这部电影最终要表达的吧？

走出影院时，天色将晚。此时，我打开手机，微信里接连收到几条消息：著名作家琼瑶在家中轻生逝世！接着，是一条视频，她身着红色上衣，向人间告别。她说，生命里的雪季没错过……这是我最后的选择，时间已到，生命不会更好，趁我还能微笑还能歌，不拖累所爱，也超越病魔，我心翩然自如……飞向可以起舞的星河！

记得几年前，她曾表达过对于死亡的观点，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我们为什么在必然的路上，还在经历一场痛苦而无谓的折磨？为什么不能在死亡上，自己做一回主？

多少少年的梦里，没有向往过她写过的爱情？琼瑶的一生，确是完美的，就像她与人间的告别，也是如此的翩然。电影《好东西》教会了我们，活着的时候，应该怎样更好地活着。而琼瑶先生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们，在必将面对的死亡面前，我们如何有尊严地、体面的老去！

人，本身就是这个地球上的好东西，那为什么不让她从生到死都一直好好的，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非要折磨得面目全非，残不忍睹？最好的人生，本来就应如琼瑶一样，无论生死，都是一场美丽翩然的梦！琼瑶告诉我们，死亡可以是一件很美的事，这是她留给人间最美的礼物。

琼瑶告别人间的那身红衣裳，真的很美。我会永远记得，直到把它带进自己的坟墓。

勇于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一种翩然的人生态度吧。在去影院之前，读完的那本散文集里，作者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一文中写到：母亲挺好的，这个世界就挺好的。这是一个多么美好而翩然的愿望，希望从今天起，从此刻起，这个愿望就可以一点点变为现实。

本来以为，今天就是一个平常的日子。而此时，却突然觉得，这个日子已不再寻常。2024年12月4日，我读了一本书，看了一部电影，还站在冬天的黄昏里，遥望琼瑶先生翩然飞逝。

作者简介

老土，本名王庆军，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西诗人协会理事，东阿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个人散文集《草木之香》和文集《我的岛》，作品散见《山东文学》《映像》《中国铁路文学》《黄河文学》《漳河文学》《山东诗歌》《鲁西诗人》《大众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