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雪落家乡</p><p class="ql-block"> 当南方的小土豆们吐槽今冬空调不给力的时候,东北的大冻梨们却在今冬的初雪里唱着“2024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不得不说,今年入冬后的天气,无论是下雪还是降温,真的太迟了!乃至于迟滞了雪落村庄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小时侯,我的家住在暖泉东村南沟西山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上,潘葛李张一共四家。山脚下是一条小河,从家门口到小河边有一段百米左右的斜坡路。每当大雪过后,这条路就变成了我们天然的滑雪道。那时候的滑雪工具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体型比较大的叫爬犁;一种是体型比较小的叫冰车。早晨上学时,若干小伙伴跨上自己的坐骑,有时连成一串,像一列小火车,从坡上呼啸而下。有时难免新手上路造成人仰马翻,但爬起来再次上马,不到河边不罢休。到了坡下,找一个雪厚的地方把冰车埋起来做个记号:或者写个字,或者画个图,或者插个树枝。可放学回来,由于风吹日晒从而找不到记号而大喊大叫。</p><p class="ql-block"> 相对于冰车子是我们小伙伴们的最爱,大孩们却对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玩具不屑一顾。他们玩的是需要技术和胆量的单腿驴和脚滑子。单腿驴讲究的是平衡和耐力,一圈下来摔几个屁墩或者腿酸脚麻都是很正常的事;脚滑子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冰刀,就是在两个比脚宽的木板上安装两根八号线,然后用鞋带或者麻绳固定在脚上。它的特点是三快:学得快,滑得快,摔得快。当我们慢悠悠地努力划着冰车子的时候,大孩们脚登脚滑子,从我们身边骄傲地呼啸而过,但偶尔在某棵大树下或者某块大石头旁都能跟他们再次相遇。记得有一次我三哥在获得第一名的同时,颧骨上方被大石头硌出一道血印,这次三哥真的卡脸了。三哥非常严肃地警告我:回家别跟妈说,就说在学校劳动摔的。我说:好吧,那你回家也给我做一副脚滑子。</p><p class="ql-block"> 这条小路和小河是这样的让孩子们津津乐道,大人们却不以为然,经常因为这条路太滑而上下影响运输。于是,大人们在庄稼地里另辟蹊径,开了一条虽然有点远但很平缓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几颗星星在山村的夜空冻得直眨眼。父亲和哥哥们拉着装满柴火的爬犁戴月而归了。我不顾母亲的阻拦,哭着喊着去帮父兄拽爬犁。有时自己也分不清是我推着爬犁走还是爬犁拽着我走。到平道或者下坡时,父亲一把把我拎到爬犁上,我竟成了这爬犁和雪夜的主宰。每到这时,雪夜中充满了父兄们踏雪而归的笑声……笑声中,母亲把火盆填得更旺,父亲捏着三钱的酒盅脸红得像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雪落村庄,最爱做的莫过于跟着父亲一起去萝卜窖取菜了。父亲挑着土篮子走在后边,我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去往萝卜窖的小路已经让勤劳的母亲打扫过了,踩在上面吱吱作响。偶尔,我会调皮地在道边的地上,印出一个“大”字。到了萝卜窖,父亲让我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萝卜窖的盖打开。父亲不让我下窖,说怕熏着我,让我在上面接菜。一会听见父亲的喊声,紧接着递过来一颗白菜两个萝卜……最让我兴奋的是父亲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冻梨,两个山楂。在那个时候,这是我最难得的天下难寻的美味了。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一头挑着菜一头挑着我满载而归了。 </p><p class="ql-block"> 大雪小雪一年又一年,终于到了我能独立上山用爬犁捡柴火的时候了。</p><p class="ql-block"> 大雪过后,爬犁小分队队员戴上棉帽子和棉手闷子,穿上厚棉袄和棉兀拉,手持刀锯全副武装集结完毕,向着离家最近的柴火基地——四方顶子鱼贯而行了。到了目的地,小伙伴们重点寻找两种柴火:一种是站着风干而死的树,我们称之为“站杆”,这是最上等的柴火;另一种是人们有意无意放倒的树木,家乡叫“放棵子”。那种细枝末节的干树枝小毛柴是不入我们的法眼的。这时候,大雪满满的深山老林中,你不仅会听到“坎坎伐檀”的声音,还会听到“顺山倒了”的呐喊,更有小伙伴们嬉笑打闹的欢声笑语,这些声音掺杂在一起,震得树上的雪簌簌落下,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回响,久久不去。</p><p class="ql-block"> 把满满一爬犁柴火放到山坡下,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技术。首先,在装木头的时候,尽量往后装一些,宁可后沉不能前沉。其次,要使用好“二棍”:一是绞棍,把柴火绞紧。绞棍一般都选用硬木,用锯拉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跳锯,我的左手食指根部的三个锯齿印就是用锯拉该死的绞棍留下的;二是撬棍,类似于现在的手刹。第三,放爬犁的时候要重心降低而且往后坐,基本上用两只脚拐弯。遇到冰多的地方,还需要二人合作,一人在前把舵,一人在后踩住柴火降速。那时那刻,漫天飞雪中,一个又一个装满柴火的爬犁,像一辆辆重型坦克,在小伙伴们的驾驭下,穿林海,过雪原,还真有点杨子荣打虎下山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如今,杨子荣们都各奔东西,初雪已至,何时再见村庄的袅袅炊烟,何处存放雪落家乡的缕缕乡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