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小悟山

刘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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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已渐渐深了，雪还没有下下来，小悟山的冬天向来不等待雪的造势。

山野村庄，依旧笼罩在清晨的雾气里，大多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直到太阳出来了，它们才展现各自完整的样子。人在雾里行，也是一样，“哪个？”听到浓雾里有脚步声响起，有人会热情地询问打招呼。

没有雾的日子，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青黛如画，有数不清亘古久远的梦想和故事就珍藏在那些山里面。那里面有残破的古寨石墙，有硝烟远逝的点将台，有抗日战争时期新四军留下的兵工厂、被服厂、战地医院旧址……观音湖全景——九岛十八汊，只有爬上山顶才能尽收眼底。脚下的观音湖：众山拱卫，烟波浩渺，如诗如画，一个个村庄犹如天上的星辰镶嵌在湖的周围，一条蜿蜒逶迤的环湖公路又将一个个“星辰”串连在一起，美不胜收。如果把观音湖比作一位妩媚动人的少妇，那么环湖公路和村庄就是一串点缀在少妇胸前的美轮美奂无与伦比的珠宝项链。人们畅游完观音湖，还可以接着游览大悟山、清凉寨、双峰山，游山玩水，品农家茶、尝农家菜，旅游观光公路一线直达。观音湖也叫过东方红水库、观音岩水库。“齐鲁青未了”“荡胸生曾云”，曾经为改善农田灌溉，与天斗与地斗，人山人海修筑“东方红水库”的宏大场景依稀如昨，而今，人们又圆了游人如织的生态旅游梦想。

观音湖畔、东邻武汉市(黄陂）的小悟山村，由原刘河村、陆冲村二村合并而来，因小悟山得名。出产茶叶、板栗；“花园红烧肉，柴禾锅巴粥”、山白花、珍珠菜、橡子豆腐，久负盛名。这时，庄稼早已经收割了，谷物的茬子还坚挺的立在田野里；地里的红薯也掏完了，松散的土疙瘩正在等待着一场雨雪来平实。冬播了的麦子、油菜，这时已是绿油油的一片，每一根青苗齐刷刷的攒足了劲，准备一个不落地熬过这个冬天。一垄垄绿色的茶叶树煨够了肥，又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只等春天来临满树发芽。河里没有结冰，只有厚厚的一层水气在兀自袅袅地升腾。生长在路边、山脚的野菊花一向顽强，到现在仍然有些金灿灿的花朵儿守望在冬天的风里。

山上的板栗树、橡子树的叶子落得早，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杈；枫叶有的还来不及落尽，零零星星，看似有些细弱，却点缀着山里的火红；总有那么几枝映山红，在向阳的丛林里凸出几朵粉红的花来，似乎执意充当春天的急先锋：冬深了，春天还会远吗？松树变得更加深绿，树下已是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松针，只等一场雪来，它们将和其它的落叶一起变成很好的肥料，滋养着满山的土壤、树木植被，使山更青、水更绿，使春天的花儿更鲜艳，夏秋的山果更甜蜜。人们也可将松针，当地人叫“松毛”哈些回家，作为冬下烫豆折的柴禾和平常引火用的燃料，或放在地窖里偎红薯，红薯冬天不烂。

青砖黛瓦的村庄躺在静谧的山水之间，显得特别安静。村子里有银杏树，有几棵参差错落，高大巍峨，已经生长几百年了。银杏树也叫公孙树、白果树，是植物中的活化石，果可食、叶可做降压药枕。此时，树上的叶子并没有落尽，还在纷纷扬扬飘落着金色的村叶，银杏树下早已是一地金黄。近些年来，很多人家又在房舍周围、道路两旁栽种了不少桂花树，叶子四季常青，秋天桂花飘香，即便隆冬，盎然的绿意也会情不自禁地在天地间尽情流淌。偶尔几声狗吠声传来，和山上的松涛声遥相呼应，又互不干扰，似乎一切都为了护卫村庄的这份安宁。

屋子里早已支起了节能炉，屋外北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节能炉其实可以作为餐桌用，中央能够煮火锅，桌子的面板有热度，饭菜搁在上面一直是温的；同时也是一个简易的灶台，可以在中央的火焰区直接烧开水煮饭炒菜。偶尔添两段枯树棒子进去，起火快，没有烟尘火灰，一家人坐在家里烤火，聊天、嗑瓜子、喝茶。炉内烤红薯、烤栗子的香气和满屋子暖融融的气息氤氤氲氲的搅和在一起，又急急忙忙向屋外飘去。一只猫咪正蹲在一旁暖洋洋地打着哈欠。

从前，孩子们多半不大喜欢大人在冬天里烧火烤，那时候没有炉子，直接在地上烧劈柴、树蔸子，刚生火的时候烟秌得满屋都是，孩子们都觉得秌人。我小时候也是，夜里睡觉，刚上床那会儿总是眼睛胀，以为里面长了虫子，大了才明白是因为烟火熏了。柴禾湿了烧起来烟更浓，眼睛都睁不开，所以烤火的人眼睛总是半睁半闭的，有些老年人烤火一冬，多数时候就变成了“眯缝眼”。每年，家里都要准备大量的柴禾用于烤火。特别人上了岁数以后，上山不容易，准备日常烧饭的柴禾都困难，何况准备烤火取暖的烧柴。屋子四处漏风，柴禾堆在地上燃烧，看似火光熊熊，只道身前暖、岂知背后寒；屋子里、人的头发上衣服上到处落满了灰尘。在那些理想难以照进现实的岁月里，人们如与其说是想烤火，不如说是想更多地看到一丝亮光。只有眼里看到了光亮，心中才有希望和梦想。那个时候，山里的林木被砍伐严重，封山育林，屡禁不止。“穷人气大”，偏偏，在那样望火取暖的闲月，恰是庄户人最困难的日子，一家人窝在家里更容易心生怨气。曾几何时，农村变成了给人出生，给人无限生长，却又让人想快速逃离的地方。钱钟书先生说，“城”是有的人想进去，又有的人想出来的地方。但农村，人人想着要出来，不会有人想着要进去。

现在好了，农村变美了，开始有城里人稀罕了。房子也做好了，保温性能好，又有了节能炉，取暖烤火既方便又节能还干净，人们不再为了柴禾上山乱砍林木。曾经为之头疼的管理难题，一下子因时空转换而得到了破解；时空变换，年轻人求学的求学、打工的打工、进城的进城，也不会再为那些琐碎的事情烦心。“远是亲，近是瘟”，人们曾经的争吵和怨气，早已被彼此隐藏在心底的牵挂迎刃而解烟消云散了。

楼道廊檐下悬挂的玉米棒子、辣椒，这时已经完全风干了，将农家最平凡的烟火气定格在了洋气十足的门楼前，也将最抚心的乡愁永远定格在了出门在外的农家子弟们心中。寒风乍起，一串串金黄金黄的玉米、彤红彤红的辣椒混搭在一起，摩肩接踵，呢喃着楼洞内和四邻八乡已经发生过的故事，异常热烈、兴奋。

冬一天天深了，河里开始在结冰，年轻人还没有回来，不过，快了。

(字数：2384；图片自拍实景)



二0二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写于孝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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