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一片叶

sunshine

赠你一片叶

有些事情好像没什么用，但我觉得很酷，很语文。

一夜雨，吹落了办公室前那一排枫树的叶子。细语迷蒙中，绿的清丽，红的妩媚，黄的忧伤……那些缤纷的颜色因为着了雨水显得格外好看，这里一片，那里一堆，或紧贴潮湿的大地，或拥抱碧绿的苔藓，铺出了一地冬天的路。

“咔嚓”，我忍不住掏出手机，留下了这一幕自然的馈赠，然后发圈，配文：雨和落叶共同织就了一张“花”地毯，真好看。朋友回复：一个老阿姨的童心。呵呵，再扫一遍留言，直接忽略“老阿姨”，保留下“童心”二字，姑且当成一种褒奖了。

今天我且把“童心”进行到底吧——慢慢拍。“咔嚓”“咔嚓”“咔嚓”，随着清脆的相机响声，我蹲着拍，踮着脚拍，把手机放在地上拍……玩了个不亦乐乎。很奇怪，当很近距离地靠近这些叶子，凝视它们，聆听它们，触摸它们的时候，怦然心动是最直接的感受，那种生命的鲜活、飘零的孤独以及季节的轮回，非亲密接触不能得。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就用这一地的落叶上成一堂语文课吧。回办公室抠搜出一个蓝色塑料袋，然后小鸡啄米一般地捡捡捡。我仔细查看着，用心挑选着那些颜色漂亮的，模样齐整的，我要把它们一一收了。深冬的雨后，北风确实有点凛冽，可架不住我的热情高涨：一片，两片，三片……当我捡到第二十片的时候，回头一看塑料袋里空空如也，袋口张大了嘴巴侧歪在一边，风把它吹得窸窸窣窣作响，像在嘲笑我：哈哈，大傻瓜，捡一路，丢一路。像这般糊涂，于我也很正常。暗笑一番之后，从头来过……为了长时间保持叶子模样，我特意在上面洒了一点点水，看上去润润的，莹莹的。

下午，天依然阴沉，但心很雀跃。“大家上了一天课，辛苦了。朱老师准备了一个礼物。”我把自己的音色调至到最佳，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我从背后抖出了一塑料袋的树叶，然后开始慢慢讲述落叶的来历——从一地美景讲到一张照片、一段留言再到捡拾叶子。当一边捡一边漏的囧事讲出来的时候，全班笑翻了。

“今日无所有，聊赠一叶红。”“今日无所有，聊赠一片秋。”“今日无所有，聊赠一点心。”……一片叶子作为礼物是第一次，接过叶子的时候，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闪现出欢喜的光亮：有的同学把叶子高高举起，白色的灯光穿透叶身，将叶的经络完整展示；有的同学拿出课外书，将它轻轻夹到了书页间；更多的同学三五成群聚到一起，叽叽喳喳展示、比较，谁的好看些……

“叮铃铃”铃声打响，我们在陆凯的《赠范晔诗》中结束了这节语文课：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孩子们声音在教室上空袅袅娜娜。

我想这应该也是语文课的一种样子吧，除了正襟危坐地传道受业之外，除了记笔记做题目之外，我们有时也可以有一点点的率性而为。想起了千年之前落在谢安家庭院的那场雪。那天他正内集子侄，讲论文义，窗外突然雪骤，太傅随即来了兴致：“白雪纷纷何所似？”谢太傅开始娓娓引导。兄子胡儿看了一眼，率先对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太傅微微颔首，然后指尖轻点大兄无奕女。大才女谢道韫缓缓起身：“未若柳絮因风起。”惊世骇俗比喻惊为天人，博得太傅大笑乐……看，率性而为，去聊一聊自然，聊一聊生命，聊一聊美的人和美的事，语文会多么具有魅力，而语文老师该有多么幸福。

“你是怎样，你的语文课堂便是怎样。”一片落叶的飘零，虽然暗淡了枝条，孤独了季节。但赠你一片叶，是一个语文老师诗意的情怀，也是这个冬天温暖的自我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