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堆堆手持一把镰刀,腰间紧缠着绳子,肩扛扁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充满绝望的土窝窝。村中再无他的容身之处,一来惧怕长明兄弟们的追打,二来不堪忍受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三则家中亦无半点生活的希望。他对母亲说要去山上斫(zhuo)柴,可能要几天才能归来。母亲为他备了些干粮,而他则悄悄带走了家里仅存的几块钱,独自一人翻越沟壑,来到了何谈村。往常他总是急匆匆地斫柴,如今却无心于此,只是漫无目的地向五峰山走去,心中已决定不再回头。哪怕在外漂泊,只要能填饱肚子,不再回到那个令他感到屈辱的家,不再面对那些漠视他生死的人。当他在一片槐花林中停下脚步时,已是半下午。随手摘下一朵槐花,甜美的味道令他陶醉,仿佛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在这样的甜蜜中,他渐渐沉入梦乡。</p> <p class="ql-block">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心中不免有些恐慌。他迅速起身,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提着扁担,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摸索前行,警惕着可能出现的野兽。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他加快步伐,大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一位年长的老者从窝棚中走出,问道:“小伙子,这么晚了为何会出现在这深林之中?快进来吧。”原来,这位老者是山中的养蜂人,正值槐花盛开之际,他刚刚将几十个蜂箱搬来这里。堆堆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这位自称胡大叔的养蜂人对他十分热情,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在那暗无天日的夜晚,两人在温暖的窝棚中畅谈,堆堆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并欣然答应帮助胡大叔养蜂。</p> <p class="ql-block">春去夏来,岁月悄然流逝。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堆堆跟随胡大叔辛勤劳作,学会了搬运蜂箱、摇取蜂蜜、装瓶等技能,分担了胡大叔的大部分体力劳动。漫长的夜晚成了他们最欢乐的时光,堆堆深切感受到了劳动带来的快乐与温暖。然而,当槐花凋零,蜂箱即将迁徙至甘肃一带时,堆堆为胡大叔装好车辆,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位慈祥的老人。这片树林承载了他一个多月的幸福记忆,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生活。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小伙子,愿意帮我踩刹车,送我下山吗?到了南坊街道给你一块钱。”</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辆装满山木的架子车,从甘肃彬县一带而来,下山时需要有人在后方踩刹车以增加摩擦力,防止车辆失控。堆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一会儿,车子顺利下山,车主给了他一块钱作为报酬。车主还告诉他,如果上山帮忙推车可以赚到两三块钱,而下山则相对轻松,只需一两块钱。堆堆顿时看到了希望,来到南坊的食堂要了一碗素面和两个热腾腾的白面馍,美美地吃了一顿,只花了六毛钱。如果他有粮票,只需三毛钱。吃饱喝足后,他开始在路边等待需要帮忙上山的人。有时在山上等不到活儿,便走到山下等待上山的车辆。十多天下来,他赚了几十块钱,晚上在南坊街道找个地方休息,饿了就去食堂买吃的,日子过得颇为自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帮忙的车辆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天也等不到一个活儿,他不得不另寻出路。</p> <p class="ql-block">夏收季节到来,贩运山货的商人也逐渐减少。堆堆决定前往礼泉一带当麦客。当时仍是集体农业合作社,但三夏大忙如同战场,粮食必须在短时间内颗粒归仓,与老天爷争分夺秒。有些队上地多人少,这个时节通常会请麦客。堆堆加入了这支队伍,他吃苦耐劳,收割麦子技艺娴熟,一天能割两亩多地。整个夏天,他辗转数十里,最终赚到了两百多块钱。加上之前所赚,他已有三四百元。这足以让他外出领回一个媳妇,心中充满了期待。于是,他南下西安,寻找新的机会。坐上班车,他满怀欣喜地来到西安,走进一家国营食堂准备饱餐一顿。然而,被告知没有粮票无法购买食物,只得沮丧地离开,找到一家破旧的小食堂,这里不要粮票,但一顿饭却花了一块多钱,远比南坊街道贵多了。到了晚上,因没有在大队开具证明,他无法入住旅社,只能在街头露宿。西安城似乎并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该如何是好?</p> <p class="ql-block">这几日,他过得提心吊胆,始终未能找到赚钱的门路。回去他不愿意,那么还能去哪儿呢?他渴望找到一份挣钱的活,最好还能带回一个洋气的媳妇,让村民们刮目相看。这时,他想起了邻居大团几年前在陕南领回了一个美丽的媳妇,几年间为大团生下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或许是一条不错的出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