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之·旧时标语

歐土·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顶峰。只要是大路小路旁、公共场所边或人来人往视野的方便之处，不管是谁家的房、什么墙体的房和什么用处的房，都是可以书写、必须书写标语的“阵地”。 那时的乡村标语，五花八门，总结起来还是有规律的。形式上，首先是一米见方以上的大字的大幅标语。例如那时每一个大队都建有大礼堂，是大队的政治和文化活动的中心。结构都是三段式，前段是“办公区”，中间是礼堂，后面是舞台（俗称“戏台”）和杂物仓储间。在正门上方一定是巨幅的永久性的浮雕式标语：鲜红的“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或者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奋勇前进！”中间可能还嵌有一个鲜红的大五角星。 视野好的整面墙体，一是用石灰浆直接书写大字标语。记得我老家老宅“舍屋”的后墙恰好在村主干路的视野内，上面竟然有一条一般人想不到也很难知道其所以然的大标语：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我家”的这条标语居然是《共产党宣言》的最后一句“口号”！ 二是豪华版的标语要石灰打底，即在墙面上用石灰浆抹平成一条规则的白色底子，其上用油漆书写美术字体的标语。在重要的场所和重要的语录才有可能是豪华版的。例如大队礼堂墙面上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其次是宣传栏式的，即先在墙面上用石灰浆粉刷出一块长方形的底面，再沿边画上花边成一个“宣传栏”，上面再书写语录。一般在室内或非常靠近路边的墙面。例如在大队的会议室就可能有一块“语录栏”，上面写的是“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的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或者是“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印象深刻的上学路上一个路口的墙面上有两块标语栏写的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而共产党最讲认真！” 再就是对联式的。例如许多重要的楼堂馆所的大门两侧上有“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或者是“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全靠毛主席”。还有引用毛主席诗词的，如“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动风雷激”等。 内容上，一是通用的、或必须的。尤其早期的，基本都是歌颂党歌颂毛主席和歌颂社会主义伟大祖国的，或干脆就是毛主席语录。例如“中国共产党万岁！”、“毛泽东思想万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备战备荒为人民！”、“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抓革命促生产！”、“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等。不仅是整个农村地区，随处可见。 再就是“什么阶级说什么话”——体现政权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等；卫生院或医疗室的墙面上是“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学校自然是“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和“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教室里黑板正上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不可或缺的；运动场所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公社农机站有“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乡村碾米厂或小水电站的墙上是“办好五小工业”；乡村林场是“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生产队的仓库那里有“颗粒粮食要归仓”、“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和“认真贯彻农业‘八字’宪法”；...在乡村居然有“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的标语。这条醒目的标语至今还赫然在坊楼某栋祠堂的整面墙上。应该是某一年征兵的时候上面布置要书写的。 这段语录残迹应该是来自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 “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还有一些是时政性的。例如“9.13”事件后，“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和“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指示我照办”一夜之间涂抹掉了，或者被新标语覆盖了。粉碎“四人帮”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也不知不觉地销声匿迹了。再后来连“坚决拥护某某某主席”和“照过去方针办”都渐渐烟消云了。同时另一种体现工作要求等内容的标语又悄悄地上墙了——“谁烧山谁坐牢”，“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树（多养猪）”，“生男生女都一样”，“严禁占田建房”，“父母不送子女读书违法”，“退耕返林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不知是遗憾还是进步，乡村这些前赴后继的标语，随着乡村一栋栋“老屋”的拆除、新楼房一栋栋的拔地而起，不可抗拒地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很简单，谁愿意让标语写在楼房瓷砖贴面的外墙上？或者新媒体完全取代了乡村标语的宣传功用，例如手机短信、电视“游字”、钢筋骨架的喷塑牌和快速打印的横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