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一把火（散文）

三湘印象

冬天里的一把火

2024年12月13日　　

　　■彭建华

　　这一把火，是咱家乡的，说起来就是一股子热络络的劲儿。

　　冬天脚步儿轻飘飘嘞，跟咱家乡的山歌儿似的，细细麻麻地画出了个美滋滋的画儿。这个时节儿里，这一把火啊，不光是咱家乡父老乡亲心窝子里的暖阳，更是把咱肚里头馋虫儿勾起来的那团火苗。咋说呢？就是这把火，把咱家乡那些从泥巴坷垃里长出来的食材，变成了香喷喷的美食佳肴，暖了筋骨不讲，还填满了心坎儿。

　　不信？且听我给你细细地数一数吧。

　　先讲“炖”。这个呀就咱像家乡河边的水花，小曲一款一款的。本来嘛，冬天那个冷飕飕，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水儿炖出来，就能让人忘了外面呼呼叫的寒风咧。一大清早，煮男就上街买了排骨和莲藕，洗净了，倒一锅子里炖了。慢慢地，煮男就拉长了鼻儿，哇！分明看到了那香味儿就在锅底下的火苗儿上飘逸，然后无孔不入地溢满了整个屋子。开锅一瞧，浑白的汤汁里，松松软软的排骨肉，还有鲜鲜灵灵的莲藕，正一唱一和地哈着带热气儿的香味呢。因为香气的牵引，一大家子很快就会爬出被窝，然后围着炉子，吃着这份热络络的美食，心里头的那个暖呀，拱得热烘烘的。

　　再讲“蒸”。这就像咱家乡鼎山的晨雾，水汽飘渺飘渺的。冬天的日头，透过窗户格子，照进厨房的旮旯角角的当儿，谁家媳妇忙碌的身影，不是在蒸气里头如仙女般腾云驾雾呢。面包、糯米鸡，也许还有红薯芋头南瓜饼之类，它们被媳妇在几层蒸笼里安排得妥妥的。到了一定时间，用根筷子一插，嘿！它们原来那硬邦邦的臭脾气全没啦，变得软塌塌的香喷喷的了。

　　然后讲讲“熬”。这肯定是汤了。咱家乡人熬汤，都有冬天夜晚里守听渔鼓的那份耐性儿，虽是慢不拉叽不声不响，但底色肯定沉甸甸的，不然谁还守着这份劲儿？冬天的清静里，奶奶一辈的老人们最爱做这份活儿了。记得幼时，但凡家里有需要“熬”之类的东西，都是奶奶在坚守。她一边摇着纺车，或纳着鞋底，看似漫不经心，却对“熬”的事物透心儿明。突然听到“扑扑”的响声，不知情者很可能当成了外面下雨，而奶奶却慢慢扔下手中的活，颠着一双三寸小脚，走到灶膛边，从中夹出几块柴火埋在冷灰里，让锅里的东西细火慢熬。然后接着手里活汁，不再理会。时间一长，食材的精华都熬进了汤里，汤水儿那个粘稠稠滑溜，喝一口，就是心满意足。在冷飕飕的冬天里，暖了身子，也暖了心窝。

　　咱家乡的“煨”是含了两层意思的。一个是放进灶膛余烬里煨，可以煨红薯煨芋头甚至煨萝卜。再一个是在鼎锅里煨，这一般就是肉类了。我的父亲是乡村屠夫也是厨子，煨红烧肉可算拿手好戏。这要经过好几次反复，去浮沫，抹酱油，切小块，炒几铲，再加糖，后去汁，这工序就像是咱家乡早上的日头儿，要爬过好几道山头，才露出红扑扑的脸蛋，香味算是慢腾腾地爬了上来。我清楚地记得，大前年冬季的一天，父亲亲手掌勺，五花肉切得方方正正的，扔锅里，小火慢炖。时间一长，香味儿便从煨得烂糊糊的肉上散开，将家中所有的馋虫儿全都招拢过来，美美地开吃。

　　最后讲“烤”。我小的时候并没有祁东烤串串。如今呀，咱家乡夜市烤串串的那股子烟火气里，滋生着满天飞的馋虫。随便去一个路边摊点，摊主们烤出一串串鱼啊肉啊，如箭矢般能够穿透整个冬季，那个香味儿更甭讲了，能将刺骨的寒气囚禁得严严实实。当然，街角巷尾，烤红薯的香味儿也趁着热闹飘了过来，还有那咧着嘴笑的板栗，就像一群群嘻嘻哈哈的顽童，只要将它握在手里，就像抱住了能温暖整个冬天的火笼，任哪个都不能丢下。

　　讲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歌来，“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吃着美食，再哼起这样的歌儿，我突然觉得，这歌硬就是为咱家乡的冬天写的唱的。是呀，岁月像歌儿，季节虽是变着法儿换着花色，但冬天里的这把火，却一直照亮着咱家乡人的饭桌食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