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远离妈妈和姊妹为独生女儿的家打理日常。女婿工作的忙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见的；女儿的工作是身兼数职，同时正值小孙子断乳阶段。忽然接到弟弟电话，说妈妈摔断了股骨。这时候的妈妈，已经快95岁了。我惊叫起来，咋会摔倒的？我有点歇斯底里了。我懂得老人摔倒的厉害和危重，吩咐家人送最好的医院救治。女儿女婿没有考虑小孙正值断奶时候的麻烦，立即订购了送我归乡的机票。这時的我，基本上两三个小时就一个电话问候了解妈妈的情况。终因为时差和妈妈用药止痛后的昏睡而不能同她说话。我还了解了股骨骨折只能换关节的治疗办法。除了同医生交换治疗意见，也召集了家人的电话视屏会。治疗方案下来以后，我得知老人已经无可能置换股骨，唯一能救治的路断了。晴天霹雳，就是说，妈妈的这次摔跤是没法治愈的了。我心里着急万分，我已经知道，即使再优越的各类条件，都无能挽救我可怜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妈妈养育我们六个姊妹。她自幼丧母，在家道没落后无钱念完大学，嫁给了我的爸爸。听老一辈人说，妈妈不止漂亮还聪慧能干。我记得我们年幼时候看妈妈演的话剧，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漂亮的演技。游泳时候没泳衣，穿短袖齐膝短裤去河里游泳的样子。还记得她打完排球立马端着一大盆衣服带着我们去河里洗衣服。妈妈在一个商业局里任主办会计，用双手打算盘，可以一次性复核数字是否准确。家里姊妹多，生活的艰难可以想见。妈妈就帮人家打毛衣，我织简单的毛衣袖子，弟弟们就挽毛线圈，一家人让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多能干的妈妈啊。那时候的妈妈是我们姊妹的人生导师，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是我爸爸事业的贤内助。我因流产几次怀不上孩子，当听说我女儿降生的日子后，妈妈立即提前来到我身边，陪伴我顺利诞下女儿。我是高龄产妇，奶水不好，妈妈不知道怎么弄来的偏方，让孩子有了饱奶吃，也才有了她能完成后来发展的底气。</p> <p class="ql-block"> 那年，妈妈都快八十岁了。我把她接到我家里，有保姆照顾，妈妈住在妹妹家好多年了，到我家住，换换环境，也许对老人的健康有利。把妈妈接来我家。虽说已经退休了，却依旧被单位续聘上班。早出晚归。先生和女儿平常都有各自的事，妈妈也没有更多麻烦事。哪知在一个月后，她便坚持要回妹妹家去。我当燃不愿意妈妈离开。再三问她为什么？妈妈笑笑说：“你比奶妹忙多了。我还是回去吧。”我家有保姆照顾，穿的吃的用的我一样不缺的保证她，可妈妈却要离开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让弟弟接她去妹妹家。记得临走的时候，穿的用的我都给妈妈买得不少，还买了她平生最爱吃的巧克力。妈妈没有三高，不需控制饮食。我一心想让妈妈享受着物资的丰富，我以为妈妈现在需要的是不再受穷。我甚至不懂得妈妈一个人守在空空屋子里的寂寞，我想都没想过妈妈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需要我贴心贴身的陪伴和帮助，妈妈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全面指导我完成人生成长的导师了。妈妈已经是一个孱弱的老人，她是一个需要儿女帮扶的老儿童。物质的富足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儿女的陪伴。那时候的我，真蠢。送妈妈上车时候，我不停的说：“你就是偏心他们，刚来住一个月就走，还说带你四下旅游都没开始。。。。”弟弟也知道我难过，安慰我说：“等她想通了我去接她给你送回来！”</p> <p class="ql-block"> 知道妈妈的病凶多吉少；我想起了许多和妈妈一起的点点滴滴。两个晚上都没睡觉，准备启程的劳累和对妈妈身体担忧焦虑，让我在就要离开孙子回国的前一天下午发起了高烧，心率很不稳定。去急症医院立马就住院了。开始只是想改签机票，等稍微好点再回国。可我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出现了更多状况。女儿告诉了国内的家人们，开始的意见都是让我不急，医治好些再回。可我着急的不行，吃不下，睡不好，反复的低烧，胃也不争气的痛了起来。于是，所有人都反对我的回家。大家认为：“妈妈现在需要休养，我们要花很多时间照顾妈妈，你回来不止照顾不了妈妈，搞不好，还会增加我们的负担。长途跋涉对于一个病人是很难的。何况你也已经是个老人了。”于是，儿女们思之再三，决定我病没好前都不考虑回国。</p> <p class="ql-block"> 我的低烧刚退，还很虚弱，很少和家人视频。妈妈的情况虽不可指望痊愈，但心里祈祷她能同疾病共存，我能走动了就回去陪她。以前去妹妹家看她时候总是和她睡一个枕头，躺在一起。五十多岁时候还要妈妈给我捞痒痒。心里在计划着回去的日子。脑海里把妈妈当年养育我们的苦一遍遍的细细咀嚼。愿上苍能让妈妈渡过难关。 谁知道，那天已经是太平洋西部时间的下午七点。而国内才早上11点。我心想，赶紧给家人们视屏一下吧。那边的呼叫铃声来了。这是一个预料中又觉得没想到的噩耗，妈妈走了。在摔跤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痛苦的走完她的人生。享年95岁。弟弟说：“拖了好多天，靠杜冷丁缓解断骨的剧痛，妈妈一直在盼你回来。”</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后来家人们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我昏睡了近两天，没有痛心疾首的哀嚎，只是眼泪不断流淌。唯一的意识就是，在妈妈离世的最后，全家姊妹六个里唯有我不在她身边。心中装满就是思念与遗憾。无数的假如，假如。。。。。。没有假如！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写到这里，泪依旧爬满了腮。已进入高龄行列的我，现在才懂得妈妈那时候为什么离开我。妈妈何尚不想住在我家，何尚不想享受亲情的快乐。你是怕给我拖累哦，我却责怪妈妈不爱我。对不起哦妈妈！我现在才知道，心里割舍不下儿孙的亲情，却又害怕拖累了儿孙，这才是老人们真正的爱哦。可我到现在才知道妈妈当时是怎样在我的责怪中委屈离去的。我甚至不懂得那是妈妈深沉而独自忍受着孤独和思念的苦痛，奉献给儿孙们的大爱。我现在懂了，可是，你却听不到我的忏悔和悲哀。妈妈，我没来得及报奉你深沉的大爱，陪你走完最后一程，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哦，痛心疾首而不能弥补的憾事！我将带着这个遗憾走完我的人生！呜呼，我的妈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