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杜甫纪行诗十二首，《水会渡》

轻筝●五道黑

《水会渡》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没已久，崖倾路何难。大江动我前，汹若溟渤宽。篙师暗理楫，歌笑轻波澜。霜浓木石滑，风急手足寒。入舟已千忧，陟巘仍万盘。迥眺积水外，始知众星乾。远游令人瘦，衰疾惭加餐。 复建的虞关（水会渡）码头 “水会渡”在哪里？我去年来看青泥古道时，谁要问我水会渡的事儿，我肯定还是一脸懵呢。那是去年夏天，从宝鸡坐长途车一路经凤县、两当县到成县看杜甫草堂和西狭颂，再从徽县打车去青泥岭及青泥村看李白笔下的蜀道“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是怎样的艰险和难以拔涉，再就是到青泥岭牌坊打个卡。那阵子只对蜀道感兴趣，成都到广元七盘关的金牛道几个重点都看了。想再把从宝鸡到略阳汉中勉县的陈仓道走下来，就与金牛道南段接通了。这水会渡就在嘉陵江的虞关处，所以到虞关就等于到水会渡了。 水会渡的名称始于唐代，唐之前朝没有见到称古虞关为水会渡的，据部分人推测嘉陵江流经虞关段上下游一带有几条河水汇入，故称水会渡，而虞关古称鱼关或渔关也莫不如此。 虞关老乡说，古渡口就在大桥附近的江湾处 青泥岭，位于徽县南境的水阳镇、大河店镇、嘉陵镇、虞关乡之间，因山高路险多泥泞而得名。《徽县志》记载：“悬崖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号青泥岭。”明代《郡国志》记载：“青泥岭……悬崖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名青泥。” “如果你不来陇南，不亲眼看看这些山，你就不会明白杜甫这一路经历了什么。”相信这是西川老师对我们了解释读伟大诗人作品所给出的一种好方法。我感觉我要是不来陇南，不探访青泥古道，我肯定不会知道杜甫一家当年是怎样走青泥古道的。即使是来过青泥岭了，如果走马观花的看一看，也不会清楚1300年前杜甫为什么会畏途剑南，蜀道难，难到什么程度？ 从小河村到虞关有多远，分段统计一下，按公路里程：小河村到大河镇5公里，大河镇到五里坡14公里，五里坡到青泥村（驿）12公里，青泥村到太和庵12公里，太和庵到虞关（虞关初中）水会渡12公里，在地图上粗看，线路是一条趋于直线的旅程。古代一条官道的形成需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从众多线路中逐渐优化定形为官道。我们看蜀道从先秦战国到唐朝就已是千年了，历千年才演化拓展出关中到益州官道的网状蜀道大格局。而现代修筑高速公路可以逢山开隧道遇水架高桥，即使是县级公路也可截弯取直，如今从小河村到青泥岭村最近的公路只有12公里。 青泥古道除了个别小段落得以存留外，其主线早已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为现代道路所替代。行走中我看看杜甫一家一天内能否从洛河白沙渡走到嘉陵江水会渡，据称这段古道的路程最少要走70多里。难点是翻越连绵不绝的青泥岭，爬升与下降至少都在千米级以上，泥土碎石路为主，遇雨天道路与泥淖无别，行走极其艰难。此时为冬季，杜甫这几日没赶上雨天算是幸运，但拖家帶口的杜甫用一天时间走的下来这段路程吗？我判断杜甫一家人从白沙渡到虞关（水会渡），一天是不可能走完的。原因一是沟谷纵横，山路艰险；二是老老少少前拉后拽想走也走不快；三是长期饥饿，造成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也走不快；四是人和马匹必须适时休息，人要吃饭喝水，马也要吃草喝水，才能恢复体力；五是唐代青泥岭上设青泥驿，专为南来北往的客商行旅提供食宿和货物周转，所以按常规路程必须在青泥驿过夜休息，因此杜甫一家不可能整天整宿的翻山越岭，以期超常赶路。 《水会渡》是杜甫从同谷到成都蜀道十二首纪行诗中的著名诗篇，诗中隐喻着青泥岭行程的艰险旅途，虽然杜甫默默走过青泥岭，却在嘉陵江上的水会渡（虞关古渡）将青泥古道和陈仓古道叠衔起来，为漫漫蜀道勾勒出一个耀眼的亮点。结合探寻和了解杜甫所走的这段青泥古道，给出了我对的杜甫《水会渡》的理解：《水会渡》这是杜甫出同谷后的第四首纪行诗，他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渡过嘉陵江，但并未因此他的减少愁容苦怨和忧伤，在诗中他毫不掩饰的讲了出来。诗人面对壮丽山河同样也敞开胸襟，用诗歌酣畅淋漓的赞了。“山行有常程，”无论古今，凡是山野户外旅行都要了解相关行程的路况资料，每段路也都有具体的线路节点和里程数据记载，这就是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此句诗告诉我们，杜甫一家未能按时走完到水会渡（虞关）的路程，以至入夜还在途中奔命，未得歇息。“微月没已久，”此句有两个意思，一是每月初八前后，浅月不多时就隐没了；二是身处大山沟壑之中，微弱月光更是早早消退于山崖后。“崖倾路何难。”可以判断杜甫一家此时正走在青泥岭的太和庵到水会渡之间，夜色茫茫，前方有千盘百转巨崖空绝之疑，左右有石歪路倾摇摇欲坠之惑。且一路基本是陡降千米，每走一步都要倍加小心，正应了上山难下山更难的老话，途中还要歇脚喘息，所以一家老老少少走不快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了。“大江动我前，”大江即是嘉陵江，转出山弯杜甫猛然感受到了眼前嘉陵江水的奔流涌动。”汹若溟渤宽。”晨光已亮，站在渡口的杜甫被大山夹峙中的嘉陵江宽阔气势和江水冲滩的涛声所震撼。“篙师暗理楫，”杜甫一家又一次登上了渡船，在船老大明桨暗舵的操控中，迴水避滩，调理渡船航向，顺水抵达对岸。我认为此处“暗理楫”是指船工把桨压入江流以调整航向。而不是夜渡嘉陵江，唐代内河是不夜渡的。况且峡谷中漆黑一片，嘉陵江上游多为险滩急弯，险象环生，是万万不能夜渡的。“歌笑轻波澜。”描述船工驾船过江时的欢快情绪，船工号子与江歌伴着轻盈的浪花不断在江面上回响。此句诗也印证船工白日放歌江上的豪放。“霜浓木石滑，”冬夜气温下降，在陇南蜀道的早晨常有浓霜厚雾凝结于草木山石，行走其中会打湿衣裤的，使路面湿滑难行。“风急手足寒。”山风不断贯入峡谷江滩，衣衫单薄的杜甫一家坐在船中被冻的手脚冰凉，叫苦不迭。“入舟已千忧，”乘船渡江后杜甫还为入蜀途中可能的艰辛困顿而深度忧虑，这些不断迴旋于他的脑海中。“陟巘仍万盘。”想那陡峭山岩向无数屏障挡在面前，传说中的阁栈小径千旋万盘于山谷间，似乎永远看不到头。“迥眺积水外，”沿江眺望嘉陵江水汇弯聚的地方，一道道潭水波光闪烁，江水又将思绪拽回到昨夜在青泥道上的孤苦经历。”始知众星乾。”虽一夜无眠，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方知这一路怎样头顶河汉星辰，夜半悲催疾足，马不停蹄的前行。“远游令人瘦，”如今令杜甫恐惧的还是剑南蜀道漫漫长行，自己不断消瘦的身体行吗。“衰疾惭加餐。”诗人不得不从诗的远方回到现实，惭愧呀，想多吃点食物却无法做到，更让他难安的是一家人仍将乞食远游。读《水会渡》，感受杜甫诗中坚持以反映安史之乱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带来怎样的灾难。杜甫避祸之旅又是何等悲怆艰难，木皮岭青泥岭，白沙渡水会渡，一路走来，他为全家流落于“中夜尚未安”的窘境而不安。诗中的情感表达富于变化，摘选发挥自如，句式巧妙的诠释了这段特别的历程。也为我追寻杜甫纪行诗积累了宝贵的知识。 嘉陵江峡谷路旁的虞关小景1 路旁的虞关小景2 路旁的虞关小景3 路旁的虞关小景4 虞关公园碑墙 青泥古道及徽县嘉陵江段值得一看景点有摩崖雕像、铁山、太和庵、青泥村、田河银杏村、嘉陵江古栈孔、吴王城遗址（飞仙关）等等。 铁山，在陇南徽县一带又称巾子山、泥公山，位于甘肃徽县城东南20公里处，是青泥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青泥岭的主峰，海拔1946米。铁山处于古蜀道和茶马古道的要津，又因山色如铁俗称铁山。从太和庵有小径通达山顶，铁山顶上有铁山寺、玉皇殿等古建筑，古木参天，云雾飘绕，山风扰起松涛阵阵。站立山巅四望，顿生一览众山小之感。 铁山上庙宇道观众多这些庙宇最早的修建于宋代铁山主峰高耸立云端斑驳厚重的古栏柱 转播电塔下的古碑，碑面漫漶字迹全无 铁山牌坊，进去可沿小径台阶登攀至山顶 铁山顶的牌坊道观门前神兽铁山上的古老栏柱铁山观景台古庙背影 庙观虽修葺过，但砖雕琉璃老物件仍留用了 庙观墙壁中有多块碑刻镶嵌于庙墙上的碑刻 在铁山可眺望东北方向的秦岭 登铁山步道台阶 铁山山脚下的公路南通虞关（水会渡），北达青泥村和徽县县城。 徽县太和庵始建于唐代‌。太和庵位于徽县嘉陵镇铁山村，旧为铁山驿所在，传说唐玄宗因安史之乱避祸逃往成都时曾在此小住，遂将寺院改名为太和庵‌。据载：太和庵匾额雕刻时间是民国乙亥年，即民国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匾额下方一段文字记载了一个故事：高福成因为家中不顺，将一块土地舍给太和庵的过程，内容清楚、文字简洁，文中有详细的舍地文约人、说合人、中见人、主持、会首、户族人以及匾额制作的工匠的姓。 太和殿 太和庵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是寺院、戏楼及附属古碑、陶雕、牌匾等。 太和庵真武殿太和庵明代戏楼 太和庵侧殿收藏修缮后下架的部分老砖瓦木雕构件 庵里保留的下架木雕件木雕件 李白在《蜀道难》中曾叹咏过的青泥岭就位于其主峰铁山脚下。青泥岭是指青泥古道整个地域的山脉（含铁山主峰），唐代在铁山下设青泥驿方便往来，大致在直径23.5公里的范围内。 这季节，清晨的青泥村常常被浓雾笼罩，当太阳升高后就渐渐消失了。 杜甫和李白两座雕像静静矗立在青泥村的广场中。神采飘逸的李白仍是斗酒诗百篇的诗仙作派，而提笔赋诗的杜甫则是癯颜挥毫的诗圣形象。 一千多年前，杜甫正是经过此处南下成都的。 青泥驿见证了千年古道上的每个瞬间 2023年简朴的青泥牌坊还立在青泥村头，古井静静的陪伴在一旁 而今青泥牌坊失魂般的躺在古井边上，村里人说准备修建一个更好的牌坊替代老牌坊。 青泥古道上留有许多摩崖碑刻 青泥驿通远桥 千年蜀道在崇山峻岭间勒盘通衢，使地处关陇之南的“祁山道”与打通秦岭“陈仓道”在青泥岭一帶叠交拆合，形成了著名的青泥古道。作为古代秦陇入蜀的必经之道，在历史上被视为蜀道三大（秦岭、青泥岭、剑门）绝险难行之一，青泥岭为此被冠以“秦陇屏障、巴蜀咽喉”。 雾气在青泥岭回旋游荡 即将散去的浓雾给深秋的青泥古道漂洗一新 俯瞰青泥新村 曾经的青泥驿 毎年十月底十一月初，是观赏银杏美景的最佳时节，这个时候位于嘉陵镇的田河村就会变成童话般的金色庄园。大批游人前来赏玩银杏美景，徜徉在古树之下和浅池周边，仿佛时间凝固，静心于黄黄叶片飘舞空中的瞬间。一幅"秋宠银杏林，飞天铺满金。青泥岭古道，田河村今行。叠叶识脉扇，白果自生津。推窗随风入，沽酒奉家亲”的画卷。 田河村村口千年古银杏田河银杏村银杏树小景金黄银杏不负秋徽县佛爷崖摩崖造像文保碑 佛爷崖石窟造像位于徽县城西南6公里水阳镇泰山村姚平社，在姚坪社北侧的佛爷山半腰断壁上坐落着一处石窟，石窟就开凿在质地坚硬的佛爷山半腰的青石岩上，现有大佛龛造像4尊，小佛龛16尊。据记载此处古代建有寺院，香火兴盛时期僧人有百余人，寺院周围古柏参天！石窟寺院兴衰与其所处时代佛教地位关联密切，以此可判定摩崖佛龛造像的启始年代。 昨夜小雨，通往石窟的木栈道落满树叶，走在上面有些湿滑 佛爷崖最多为浅石窟摩崖造像，或就是一处摩崖造像。其摩崖造像是在山腰间的整个崖面上浮雕出一个帐式大龛，高5.60米，面阔9.80米，进深0.20-1米。龛楣呈弧形龛内正中并列开有三个圆拱形龛，另一圆拱龛处于岩壁结理间，很有特色。 从网络上查阅相关资料，认为佛爷崖石窟应开凿于隋唐时期，经有关学者和专家详细考证为中唐开元年所建（公元719——722），佛爷崖窟龛佛像和护法神像，雕工精致，经与四川广元千佛崖和皇泽寺窟刻造像风格非常相似，表明与陇南佛教石窟造像传播有着某种联系。 佛像雕刻出面容圆润，双目微睁，眼晴线条处理非常严谨。 佛爷崖石窟内有三尊主要的佛像，中间是释迦牟尼佛，左侧是药师佛，右侧是弥陀佛。这三尊佛像均端坐在莲花台上，法相庄严，面露微笑。佛像雕刻既吸收了西方健陀罗艺术精华，又显示出中国传统的雕刻技法和审美角度。 佛爷崖摩崖帐形龛也是北朝、隋唐时期的常见龛形，三世佛造像流行于初、盛唐时期。 与青泥岭一样，嘉陵江伴随着蜀道从秦岭南坡一路南下，国道省道蛇行于沿江公路的悬崖虎口间，在险关要道处都留有历史遗迹。 ‌徽县吴王城遗址位于甘肃徽县虞关乡与陕西略阳县白水江镇之间的穆家坪悬崖下‌‌。时光随嘉陵江水流逝，甘陕交界处的王城遗址就是南宋抗金名将吴玠和吴璘兄弟屯兵布战、安置家眷的地方，也是屯兵固守仙人关的城垣所在地‌。 现代公路可凿通隧道，车辆穿行于嘉陵江两侧江岸 在古代，绝壁悬崖就成了阻止敌军进攻的天然屏障。 吴玠被封为涪王，吴璘被封为信王，因此后人将此地称为吴王城。吴家三代人在仙人关守陇保蜀六十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 江边的吴王仙人关纪念墙仍在施工 吴王城遗址大多淹没在杂草树丛之中，难觅踪迹。尽管如此，遗址周围仍存有不少古遗迹，但大多破损严重。穿山而过的宝成铁路线是这里唯一能给这沉寂的王城带来些许生气的现代设施‌。 江桥飞架，方便两岸往来 县嘉陵江双龙崖栈道孔遗址位于甘肃徽县的嘉陵江西岸，靠近青泥岭脚下，是故道（又称陈仓道、嘉陵道）的一段。‌‌ 嘉陵江双龙崖栈道文保碑 这条栈道历史悠久，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开辟，随后在周秦时期广泛使用，并在东汉时期重建。故道的大致方向是沿着嘉陵江的河谷修建而成，北起陈仓，南经凤县、徽县和略阳县，沿途经过许多居民点，使用时间较长。解放初，国家沿着故道修通了宝成铁路。 难以想象古人怎样在嘉陵江绝岸凿出栈孔，然后架没栈阁。 双龙崖栈道遗迹为徽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游客沿江可在徽县境内看到许多与这条古道相关的栈道遗址。这些遗迹不仅是历史文化的见证，也是研究古代交通和贸易的重要资料。 顺嘉陵江看栈道江景逆嘉陵江着栈道江景 隔岸与栈孔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