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飞

三戒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狄花飞</b></p><p class="ql-block"> 最初知道荻花,是学习白居易的《琵笆行》,首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其实那时,枫叶是常见的,老家的屋后山头,就有十余棵百年古枫环绕着小山村,棵棵枝繁叶茂,夏天浓荫蔽日,白鹭云集,树下是农闲时节,早上放完牛后,系牛的地方,牛静静的躺卧在树荫下反刍。冬天,太阳出来后,把牛从牛栏里牵出来,照样系在树下,放一捆稻草,就是牛一天的伙食了,太阳落山时,牵牛喝水,赶入牛栏,一天的时光就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树下也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场,胆子大的,会爬到高高的树顶,去掏白鹭蛋,比鸡蛋小,偶尔尝过味道其实跟鸡蛋差不多。冬天,白鹭不知道去哪里了,树叶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我们会在树下捡柴火,主要是掉落的枫树球,现在没人当柴火了,但听说是一种药材,所以捡的人也很多,卖点零花钱。</p><p class="ql-block"> 体会过枯黄的枫叶片片飘零,本地的品种,枯黄枯黄的,就随风雨打落在地上,腐烂,化作春泥,直到来年清明,新叶重生。基本不会看到红叶满树,当然那是也不时兴打卡拍照,对年复一年的叶生叶落没有任何感觉。</p><p class="ql-block"> 直到后来离开家乡读书工作,每年只能在春节的萧瑟中,看到屋后的大枫树逐渐衰老,最大的一棵自然死亡,最后化为尘土,总算是对于植物的生死有了些感悟,白鹭也几乎没有了,估计是不种粮食,白鹭没有食物了,偶尔在大水库边才能见到寥寥数只。每次回家都会去后山看看古树,现在不行了,曾经眼中宽阔的能通行板车拖拉机的山道,因为无人通行,数年即被年复一年的杂草灌木覆盖,春天之后到冬天无法通行,人都靠不过去,只能站在远处遥望。</p> <p class="ql-block">  那时是没有见过荻花的,山里面只见过一种茅草,应该就是“卷我屋上三重茅”的茅草,故乡人叫它“芭茅”,过去我们湾子也没有,想要得秋冬时去更大的山里面砍。用途很多,那时人住的房子基本上土砖青瓦,条件好的,前面一面用青砖,充门面,叫一面青。但是厕所和牲口棚或者柴火房,很多用土砖随便搭建,顶棚就得用这种芭茅了。如今不用作建材,到处有了,湾子里的路边就有,秋天也能开出类似苇荻的白花。竹子到处疯长,除了年年五一时节采竹笋,没有其它的使用价值了。连山上的松树,前些年被一帮收割松树脂的放过油后,连做柴火的价值也没有了,松树放了油,就像人失去了血液,成废柴了,加上最近正在闹着一种虫害,成片的松树林,青绿的松针直接在树上就变成红松针了。</p><p class="ql-block"> 关于浔阳,倒是有几分向往。小时候的寒夜,一家人围着火塘夜坐,湾子里有些人为节约柴火,会凑到一起,我家人会多一些,这时父辈们一般都会“谈玄”,就是吹牛打屁,谈天说地。所以多次听父辈谈论起我们祖上来自“九江义门陈”,就是那个三千多人口不分家过集体生活,最后被敕令分家,宋仁宗于嘉祐七年(1062年)下令分散居住,义门陈氏奉旨分家,因此分为291庄,依派拈阄后搬迁,遍布全国,我们属于果石庄。虽然那时没去过九江,但是对浔阳、江州有概念上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所以那时学习课文,只能想象,在元和十年的那个秋天,我祖上曾经繁衍生息的地方,长江畔,秋月夜,遭贬谪的白居易,站在码头,为友送行。彼时彼刻的江风萧萧,秋枫红叶,苍苍蒹葭,秋意无尽,斜阳西下,扁舟一叶的场景,配上如泣如诉的琵琶背景音乐,注定此夜,月光、江水和一场无关风月的相遇,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江州司马与商人妇,在琵琶弹拨声中共情,无需言说,心意相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无言的感慨,传颂千年。</p> <p class="ql-block">  后来流行琼瑶了,她的小说,我倒是没有看过原著,那时是高中了,没有机会读,后来有机会了,不想读,电视剧更是不看的。之所以知道,那是伴随《在水一方》的歌声而知道的:绿草苍苍 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邓丽君的演唱,遥想出深秋河边芦苇丛生、露水凝霜的美丽画面。“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中的经典,被歌声诠释。</p> <p class="ql-block">  真正认识荻花,是在武汉,前些年,随着武汉江滩建设,长江二桥下,一大片野生的荻花,出现在朋友圈的秋日。去欣赏了,写诗了。</p><p class="ql-block"><i>江滩踏秋诗并序</i></p><p class="ql-block"><i>大江大湖之大武汉,亦称江城。长江汉水交汇,三镇百湖镶嵌。夏酷热,如蒸笼;冬湿冷,寒彻骨;春有百花,樱花海棠为胜;秋日短暂,树叶微黄,来不及红叶漫天,一阵寒潮吹过,便叶落枝枯,百花萧杀,秋虫禁步。仿若刚收好夏装,冬衣就上身了。来不及感叹湖上秋红谁绘就,惜清秋醉里云烟散。惟芦荻,傲骨雄风不畏霜,自秋历冬,临水痴伫立,雪飘魂骨香。</i></p><p class="ql-block"><i>汉口江滩,城市广场,荒滩造就,人道世界最大,长江二桥汉口桥头,荻花十里,花絮如雪,秋阳夕照,金光流转,迎一年最美时光。栈道漫步,借落日余晖,随花絮逐风,轻舞飞扬;听江涛滚滚,汽笛悠悠;观大桥飞架,高楼栉比,童嬉沙滩,风筝追云;踏一地衰草,咏半江浊水,浮萍漂沉,江轮远航。叹 时光流转虽有意,韶华终远梦无痕。惟愿秋色年好,你我皆安!</i></p><p class="ql-block"><i>晴川万里碧长空,</i></p><p class="ql-block"><i>衰草凌波霜露浓。</i></p><p class="ql-block"><i>彩叶翩翩秋正好,</i></p><p class="ql-block"><i>荻花袅袅絮从容。</i></p><p class="ql-block"><i>江流不厌风云事,</i></p><p class="ql-block"><i>怅客难言岁月匆。</i></p><p class="ql-block"><i>曲韵悠扬宜共赏,</i></p><p class="ql-block"><i>别怀清景入辞中。</i></p><p class="ql-block"><i>去年秋天,赏荻花,亦诗一首</i></p><p class="ql-block"><i>玉笛不闻黄鹤楼,</i></p><p class="ql-block"><i>碧空无尽白云悠。</i></p><p class="ql-block"><i>风摘荻花飞絮舞,</i></p><p class="ql-block"><i>霜染金菊暗香幽。</i></p><p class="ql-block"><i>晴川终舍汉阳树,</i></p><p class="ql-block"><i>芳草长伴鹦鹉洲。</i></p><p class="ql-block"><i>且就江城一抹秋,</i></p><p class="ql-block"><i>暂去烟花三月愁。</i></p><p class="ql-block"> 诗有些格律问题,但不好改就没有动,也算赏荻之感受吧。那时武汉年年秋天都会有荻花诗会,佳作云集,年年摘其优者,做成展板立于栈桥处,供游人赏读。颁奖仪式很热闹,读诗者稀,忙于与荻花合影者众。</p> <p class="ql-block">  本以为荻花这种生于水的野生植物,应该是年年秋日,秋水澄澈之时,总会遇到,荻花映暖阳,身似蓬莱雪,翩若飞鸿羽,白衣潇洒,一袭如梦。直到2020年,当年长江水位不是最高,但是高水位持续时间绝对最长,江滩荻花,长时间泡在高水位中,居然枯死了。到深秋该赏花时,只剩下光秃秃的荻杆,孤零零的矗立于风中,形成别样的风景,毫不影响游人的心情,踩着泥泞也要和荻杆合影。</p><p class="ql-block"> 这年花季之后,江滩荻海花絮进行了改造,在荻海中整理了滩涂并铺设了水泥步道。可能是对于荻花的繁殖能力过于乐观,铲除老根的力度过大,2021年,荻花稀稀拉拉,没有长出来。2022年的花季碰上了特殊情况,全民皆阳的时节,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有体力和心情去赏花。2023年,依然没有花,这次是一种藤曼植物肆虐,当时我还查了一下名称,忘记了,成片的荻花被这种藤曼植物纠缠倒伏,居然只见藤曼不见苇荻。这种藤曼很常见,我就在山上看到大树被缠绕致死的。</p><p class="ql-block"> 今年,应该是经过了治理,这片荻花恢复了生机。一如既往的,游人熙熙。在最美的红叶季,用柔美而又不失坚韧的身躯,随风摇曳,顾盼生姿。只是,它不再有文学作品中,秋日的重逢和离别展开的秋思和哀愁。但诗意依旧,行走于江上荻花风起时,身心得以安放,灵魂回归宁静,在菊花衰败后的秋天深处,寄托烟火人间的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