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未及告别，无尽的思念

杨梅

在记忆的长河深处，遗憾宛如一颗尖锐的石子，每每触及，便在心中泛起无尽的痛楚与悔恨。对我而言，最大的遗憾便是父亲临终时，我未能守在他的身旁。

那是 2008 年 3 月 5 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儿子如往常般吃完早餐上学去了。我精心煲了一整晚的排骨汤，正打算送往娘家给因脑梗卧床不起的父亲，一星期未曾探望，思念与愧疚在心中交织。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此刻无情扭转。公司老板娘打来电话，告知有一笔紧急且数额巨大的生意，他们的车随后便到楼下接我。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赶到公司后，看着老板递来的客户所需缝制设备清单，我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电脑平缝机就多达 200 台，还有配套的各类机器及整烫设备，仅 2 台进口锁眼机的金额就高达 12 万元。我提出需与客户签订正式购销合同，老板却称时间紧迫，他已多次考察，对对方诚信深信不疑，客户要求今日务必将全部设备送到位。于是，只能以口述方式，要求在送货单备注栏注明分期付款方式权当合同。

我埋头于忙碌工作之中，核对机型、书写规范，仔细计算金额，写好付款方式，容不得半点差错。那时公司还没有使用电脑开票，包括增值税发票都是手工版。就在这时，上午 9 时许，我大姐的电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父亲病危，正盼着我回去见最后一面。我心中一紧，可手头工作实在无法即刻放下，只能强忍着悲痛，回应办完事情马上回家。

随后大姐再次来电催促，老板娘那焦急与期待的目光如芒在背，我立即挂断了电话。第三次大哥来电时，电话那头传来姐姐们与家人的哭声，我不敢接听，匆忙挂断，生怕旁人察觉。直到手中工作全部完成并确认无误，我才向老板娘说出父亲病危之事，匆匆踏上归家之路。

归途中，泪水夺眶而出，满心自责。我想起父亲生前最爱吃我做的饭菜，每一次品尝都笑得那般欣慰。父亲一生为家庭操劳，母亲体弱多病，家中大小事务多由他承担。他心灵手巧，为我们制作新颖的衣服、书包。我仍记得，父亲用边角余料为我和二姐做的人造革皮鞋。那是仿照上海皮鞋款式，父亲为节省材料，巧妙地将余料拼接在鞋帮前部，再拉上一条装饰筋，新颖又实用。我和二姐穿着走在街上，邻里女孩竞相向自家父母索要同款；踏入校园，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这双皮鞋，让我无比自豪，也成为我少年珍贵而温暖的回忆，至今难忘父亲的巧手与爱心。

父亲卧床仍清醒时，我喂饭给他，他曾说希望我能常伴身边。可我却因公司生意繁忙，未请假陪伴他，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离去。一星期前还能吃下小半碗饭的父亲，如今却已与我天人永隔，这巨大的打击让我痛悔不已。

回到家，家人虽未责怪我，但我内心的愧疚却无法用语言表达。下午 5 时，老板娘得知父亲去世消息后赶来哀悼，老板亲自开车来帮忙，还另派车辆。而我，将未离开公司时父亲已去世的悲痛，秘密深埋心底。

人生之路，遗憾如影随形。父亲的离去，因工作错过未及告别，成为我此生无法释怀的伤痛。但我将这份悲痛化作力量，在母亲晚年悉心照料，承担起夜间陪护责任，坚持六年直至母亲于 2022 年 1 月 22 日离世。

我虽在父亲那里留下遗憾，却在母亲身边弥补了部分愧疚，只是那关于父亲的遗憾，长留于岁月的长河，如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在每个思念的时刻，闪着耀眼的光，警示我生命中的珍贵不容错过。对父亲的思念，也在这遗憾的滋养下，如参天古木，根须深植于灵魂深处，愈发浓烈，时刻提醒着我珍惜眼前人，莫让遗憾再次发生。我将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埋藏心底，愿清风能捎去我的思念，愿明月能照亮父亲的归途。我亲爱的父亲，您永远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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