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 今冬难忘的身边细节

阿白

2024年冬，寒风瑟瑟，行人稀疏，且脚步匆促，或归家，或忙于生计。我置身其间，路边的一抹暖色与路人中那副依赖与关怀的片影交织，自然地勾勒出这冷风里温暖难忘的一幕。这一细节，带着平凡日子里最质朴的温度与厚重，于这个冬季里缓缓开篇。

我漫步街头，这北方的冬天，没了过往的嚣张，未见下雪，可冷风一吹，耳朵像被刀片拉过似的生疼。就在这彻骨的寒意里，街边那点点朱红，似山里的火把，瞬间闯入我的视野——那是一串串冰糖葫芦儿，一阵阵吆喝声从路旁小摊传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着红彤彤的山楂。这传统小吃带着岁月的温度，在这萧索的冬日中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小摊旁，一对父女吸引了我的目光。父亲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显然生活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女儿约4 岁大，脸蛋儿和鼻头冻得有些发红，眼睛紧盯着父亲手里的冰糖葫芦。父亲微微俯身抱起女儿，眼神中满是宠溺，他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女儿嘴边。瞬间，女儿的眼睛亮了，冰糖碎裂的清脆声化作甜蜜的味道在父亲心头化开。

眼前这对父女互动的场景恰似旧影，瞬间将我拉回往昔。那时的父亲，总是伴着夜色裹着寒气推门而入，睫毛挂着白霜，手中举着冰糖葫芦，喊我乳名。我满心欢喜地扑去，他将我高高地举起，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地把我放在椅子上，带着歉意说：“爸刚回来，身上凉别冻着你。”父亲总是在我满心雀跃时收住宠溺的举动，令我失落与困惑。那时我常揣摩父亲是否不喜我、嫌我不够听话，渐而变得敏感，不大愿亲近他。

直到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看着孩子那稚嫩的小脸，心中便充满了无尽的担忧。怕他冷了，怕他热了，怕他摔着碰着，怕他吃不好睡不好。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那些举动。他不是不爱我，而是爱得太深，深到把那些可能的伤害都提前为我拔除。如今，再回想父亲当时不经意的动作和言语，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串冰糖葫芦里，不仅仅是甜蜜的滋味，更是父亲内敛又深沉的爱。那一刻，我顿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真谛，可惜，我明白得有些迟，那些曾经不被理解的时光，如今成了心中最深的愧疚。

我陷在儿时对父亲的思绪里，一幕幕，一帧帧难以自拔。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我对过往的回忆。我稳了稳神，按下接听键，是父亲催我回家吃饭。我抹了把冻僵的脸，迈着轻快的脚步，如小鸟归巢直抵家中。

我回来啦！话音未落孩子向我扑来，急切地说:“妈妈，爸爸买了冰糖葫芦。”我脱掉羽绒服抱起孩子，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随后我悄声问孩子:“爸爸和外公买的冰糖葫芦，谁的更好吃?”孩子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我的脸，抿着嘴，一时没开口。我意识到了什么，后悔问出让孩子为难的话。赶紧补充了一句:“妈妈感觉他们买的都好吃。”兴许是我太着急，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这一下，我的父亲和孩子的爸爸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和孩子身上。这时，孩子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外公是你的爸爸，你会觉得外公买的甜。我是爸爸的孩子，我觉得我爸爸买的最好吃。”

我紧了紧抱孩子的手，在这一天，小家伙给我上了一堂课，原来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奉献着爱。我目光扫向厨房里忙碌的翁婿二人，不知怎的，感觉他们的动作相较比平时多了几分刻意。

饭后，我还想再吃一串冰糖葫芦，父亲说:“吃多了牙不好。”我回:“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冰糖葫芦还不能管够吗？”他道:“不能。”

多么简洁有力的两个字，如他脾气一般耿直倔强，那张斧凿冰雕的脸，配上这冰冷的字怎就奇迹般地温润了我的眼眸，炙烤着我的心。

我对父亲说:“不吃糖葫芦也行，那你就像小时候一样把我举高高再转一圈。”父亲一滞，我心脏砰砰地跳，大概几秒钟，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耳边传来父亲的声音:“胡闹!”接着又一句:“我去你张叔家下棋，晚点回来。”我回:“张叔说你是臭棋篓子，与你对弈没意思。”父亲有些尴尬道:“我，我是让他车马炮啦。”我问:“刚给你泡了茶，要不你带上一壶?”父亲回:“麻烦。”说完转身下楼。

我站在露台，望着父亲松快有力的脚步远去，我不知道今天他们这盘棋谁赢谁输，可我清楚，父亲在我人生的棋盘上用上了他全部的车马炮为我开路，护我安然。

忽觉这严冬已过，春天来了，燕子又飞回来了。此时，冰箱里传来糖葫芦“父子”的对话：

“爸爸，刚刚我听到，她说春天到了，寒冬都融化了，我们是——冰糖葫芦，是不是也会被融化掉？”

一个久远古老的声音回道：“不会的，我们不会消失，因为我们传递的是幸福。”

图片:源自网络（致敬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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