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书林：《秋水堂论金瓶梅》

风清杨

这些年，我读了不少的有关《金瓶梅》评论及研究的文集，哈弗大学东亚系中国文学教授田晓菲著的《秋水堂论金瓶梅》一书，在当今的《金瓶梅》研究及评论方面绝对占有一席之地。

这本书购于2019年8月，2019年3月第一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此书大16开，五百多页，厚厚的一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书的分量很足，就如书中精彩的内容和新颖的观点一样“爆料十足”。本书最大的特点就是把万历词话本和崇祯本集中在一起逐回分析评论，作者以她独到的眼光洞见《金瓶梅》中的一切描写，细解小说中人物的塑造、语言风格、叙事结构、象征隐喻等等创作手法，让读者用心洞察“金瓶”作者的慈悲与曲笔。田晓菲的观点独特新颖，语出惊人。在本书的前言中，作者就说“当读到最后一页，掩卷而起的时候，竟觉得《金瓶梅》实在比《红楼梦》更好”。记得张爱玲在《红楼梦魇·自序》中也谈到自己读《红楼梦》和《金瓶梅》的一些感想，进而写道：“这两部书在我是一切的源泉，尤其《红楼梦》。”长期以来，人们对词话本和崇祯本孰优孰劣争执不休，对这个问题，田晓菲有着自己独到的想法，她说“最重要的是这两个版本的差异体现了一个事实，也既它们的写定者具有极为不同的意识形态和美学原则，以至于我们甚至可以说我们不是有一部《金瓶梅》，而是有两部《金瓶梅》”



这些年我读的最多的书就是《金瓶梅》，家里的书架上有好几套各种版本的《金瓶梅》，闲暇的时候顺手拿起一部《金瓶梅》，随意的翻到一节就可以津津有味的读上几页，所以，对有关《金瓶梅》的书评非常感兴趣，前些年，还写了一百多篇《金瓶梅》的读书随笔。这本《秋水堂论金瓶梅》对我的触动很大，极有启发。2019年我就读过这本书，这也是第二次读这本书了。回头看看我对《金瓶梅》的认知和理解，可以说是非常的肤浅，有些认识只停留在表面。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田晓菲是中国文学系的教授，层次和高度不同，理解的角度就不一样。我们就拿书中人物比王六儿和韩道国夫妇举例，王六儿成为西门庆的地下情人，做为丈夫的韩道国就非常支持妻子的这种行为。初读《金瓶梅》，对韩道国夫妻俩的行为非常不齿，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然后就是嘲笑和谩骂。再读《金瓶梅》，慢慢就对王六儿产生了同情。人生在世，每一个人都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是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西门庆和王六儿，一个图色，一个图财，各取所需。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什么国家兴亡，礼义廉耻离她太过遥远，她能做的就是卑微而坚韧的生活下去。仔细想想，但凡有一点办法，王六儿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当西门庆的地下情人。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因果报应，相比较书中其他人物如潘金莲的身首异处、李瓶儿的污秽凄惨的结局来说，作者却给予了王六儿和韩道国最好的结局，这是一个让人深思的结果。

读过一篇评论金庸先生武侠小说的文章，大意是说书中的丐帮连饭都吃不饱，但一听到有损国家民族的事情发生，众丐帮一定是“义愤填膺”，难道是耽误了他们乞讨？的确，先生的武侠小说中提倡“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丐帮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却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可信度有多少？我想，《金瓶梅》之所以是禁书，不仅仅是书中有“性”的描写，更重要的是用平常心直视人的阴暗面。

作者兰陵笑笑生拿着笔，似乎就站在《金瓶梅》中的人物傍边，记录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和他们的吵吵闹闹，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作评判。田晓菲就说“爱读《金瓶梅》不是因为作者给我们看到人生的黑暗——要想看人生的黑暗，生活就是了，何必读小说呢——而是为了被包容进作者的慈悲。慈悲不是怜悯，怜悯来自优越感，慈悲是看到书中人物的人性，由此产生的广大的同情。”人性是非常复杂的，日本作家东野圭吾在他的《白夜行》中说“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示人，这本身就是人性，无所谓对错。我们肯定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来评判《金瓶梅》所体现的时代，恰恰相反的是，我们大多数人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的把现代人的生活准则和道德规范奉为圭臬，来定规《金瓶梅》中的人和事。理解《金瓶梅》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因为你要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起起落落，才能对书中的人物产生深深的慈悲之情。

对于《金瓶梅》中的所谓“性”描写，田晓菲有着非常精辟的论述，她说“其实一部金瓶，不过饮食男女，人类从古至今，日夜所从事着的，这又有什么污秽呢，如果抛掉自欺，哪一个女人没有一点潘金莲、李瓶儿、吴月娘、孟玉楼、庞春梅的影子，而今的时代，原也不少西门庆”细思极恐，可不是吗。其实这才是生活的本质。话说回来，不遮掩不回避，这也正是《金瓶梅》 作者兰陵笑笑生的伟大之处。这部书对于喜欢《金瓶梅》的读者绝对是必读书的不二选择。

硕果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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