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往事九谍影重现

乐山

第九章 谍影重现

祖籍陕西韩城县，

杏花村中有家园。

姐弟姻缘生了变，

堂上滴血蒙屈冤……。

初春的韩原，草木复苏，杏花芬芳。高勉斋吼着秦腔，昂首挺胸地踏上回家的路，满脸笑容地向熟人打着招呼。清明节刚过，高步林的妹妹高金荣就找他，说她三哥有事，请他去韩城保安科一趟。精明的高勉斋知道韩城县人民政府刚成立，正是用人之际，他有意叫上高志学陪他一起去。高志学有文化，教过书，当过兵，这次带他去就是推荐他参加革命。

韩城县保安科，就一套桌椅，一个土炕，可谓是家徒四壁。高步林一件黑棉袄，一条破腰带，要不是挎着驳壳枪，简直就是一个农民。见到高勉斋和高志学，寒暄过后，高步林拿出一个购物清单让高志学上街去了。通过与高勉斋叙旧谈话，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情报员。一张表格标志着高勉斋正式参加革命了，化名方静，代号一〇。

韩城县保安科

　　高勉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策反高梦吉。他拍着胸脯对高步林保证：“吉娃，早就想参加革命了。”他之所以敢保证，是因为他每次去西安进货，都要去高梦吉那，非常了解他，甚至说高梦吉对形势的认识比自己都清楚，接着将上次与高梦吉的谈话内容向高步林详细作了汇报。

高步林仿佛听出了、看见了一条通往胡宗南总部的暗道。于是决定让高勉斋带上他的亲笔信，再去一趟西安策反高梦吉，彻底打通这条暗道。信里深藏玄机。

吉娃小弟：

最近可好？为兄在韩城生意很好，盼你共同经营。现急需紧俏货物，望你协助采购。具体清单送信人面授。

回信为盼。

三哥

4月14日

“吉娃”是高孟吉的小名，小叔改称“小弟”为了保密需要，这也是写信的常用称呼，比如范明信中也称外甥为“老弟”；内容是谜语读者能猜出来；落款是“三哥”，显得更亲近，因为高步林在亲兄弟中排行老三，在堂兄弟中排行老四，在家族兄弟中排行十几开外了。

春风得意马蹄轻，一路尽是长安情。经过短暂而详细的培训教育，高勉斋将信缝在旧鞋帮里，再将旧鞋塞进背搭里，穿上一双新鞋，踏上通往胡宗南总部的秘密通道。有了上次惊险经历，高勉斋认为和同家的疙瘩就算解开了，甚至认为同家就是他在西安的保护伞。

临走时，作为商人的他从保安科领了20大洋的“购物”经费。他到了西安首先把自己包装起来，一顶礼帽、一身大褂，一副石头镜，俨然一位富商浪西安来了，然后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包了一间二楼临街的房子，坐着喝杯茶后，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跑到参府巷口，四平八稳地走到解常新食品店。

解常新第一眼没认出来，准备热情接待时才叫一声：“二哥，是你啊。”

高勉斋一脸严肃地摆摆手，指了指里屋。解常新明白，把他请进里屋。高勉斋最先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他先让解常新去高亚民那打听自己的事，打听清楚后在民生旅点门口喊两声“方哥，方哥。”

看着高勉斋神秘兮兮的样子，解常新有点不知所措，兵荒马乱的，知道这是大事，不敢多问，只好照办。二人先后出门，一个回旅店，一个去青年路。

　　高勉斋打开窗户，躺在床上，等待解常新的喊声。突然，远处响起警笛声，让他从床上弹了起来，心想：“坏了，解家小子把我卖了。”

他急忙穿上鞋，把窗户合缝向往外观察，一辆警察鸣着警笛，呼啸而来，后面跟着三辆别克屎壳郎桥车，再后面是三辆卡车，车厢里站着两排军官。让他迷惑警车前脸上绑着一团黑色的挽幛，第三辆别克车是王友直的车，他曾经在王友直家门口见过。如此庞大的阵势，显然不是冲着自己，自己一个烂农民享受不起这样的待遇。车队呼啸而过停在了火车站广场。高勉斋提着的心放下了。

人等人，急死人。忽然楼下有人高喊：“方哥、方哥。”高勉斋寻声一瞧，是解常新。他急忙下楼将他接到房间。“二哥，你的事打听清楚了，没啥。”

解常新接着说他打听到的消息。“哥你放心，人家就不记仇。你的事就算过了。”

“咋回事？你喝口茶，慢慢说。”高勉斋端起电壶，泡了一杯茶，顺便给己的茶杯也添满了水。

“哥，那天你跑了以后。同家老二，就是你家老四的同学同慧生也来了。说是人家同老爷子就是想争回面子，让你下跪配个不是就算了。”

高勉斋抿了一口茶，，骄傲自满地说：“我日他先人。还给他下跪”心踏实了，嘴也硬了。

“同慧生还说，他给他姐夫说了，你不是共产党，就是一个爱占便宜的小贩，为了多分点粮食，才带游击队去了同家。董钊也没派兵抓你。”

“同老二胡说，我就是共产党，我就是游击队，他能把我咋样？”嘴硬了，口气也豪横了。

他又问：“刚才那车队是咋回事？”

“外边传开，今天搬尸回朝。”

“班师回朝？班谁的师，回哪门子朝？”

“哥，你不知道。今天军长刘勘和师长严明的尸体要搬回来。走，咱们去看看热闹。”

高勉斋知道整编29军在宜川全军覆没，高步林给他进行形势教育时讲过。看罢热闹，哥俩回到房间商量正事。高勉斋以领导的口气对解常新说：

“我有事找高梦吉，这事很大，很要紧，你去给他捎话让他晚上到我这来。”

解常新站起来，点头说：“好。我马上就去。”

解常新刚要走，高勉斋拉住他说：“记住。此时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如果高梦吉不来，你要给我回话。”

晚饭后，高孟吉真的来了。高勉斋直截了劝他弃暗投明，为共产党办事，为高步林办事。

高梦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早就想参加革命了，这次你带我回家去见高步林。”

高勉斋俨然真的成了领导：“你可以参加革命。但你先要完成步林交的任务。”

说完，他从褡裢里掏出旧鞋，撕开鞋帮，掏出密信。高孟吉看过信问：“信中的紧俏货是什么？”

高勉斋压沉声音说：“要的是胡宗南兵力分布，人员装备情况，还有你能知道的秘密。”

高梦吉说:“这些，我知道。胡宗南有3个兵团13个军40多万。5兵团是李文，下面……”

“好好，好。”高勉斋摇摇手打断他。“你说的，我记不住，最好你写出来，我交给步林。”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高梦吉有点担心。

“你怕啥？我来来回回多少趟，没见有啥。”高勉斋很自信。

“宜川兵败后，胡宗南认为关中难保，决定办个小型潜伏电台班，培训潜伏特务。他们安排我参加这个班。”

“这个情况也很重要，写在里面，也写在里面。写好了给我。”

　　投名状很有分量。5月1日，高勉斋带着高梦吉的“家信”和采购的“紧俏货”回到了，标志着通往胡宗南总部的密道终于打通了。“紧俏货”有胡宗南兵力分布、长官姓名、通四团电台和小型潜伏电台培训班等重要情报。高梦吉的信是他参加革命的申请书：

三哥：

你之近况已由勉斋二哥详细告我，你所需之物除少数已交勉斋兄带回，其它价太昂且不易购到，随后有力再办。弟弟详情可询问勉斋哥即知。弟家老者老，幼者幼，无人照管，希兄多加帮助，勿使年迈双亲、弱妻幼儿陷于饥饿，烦哥之处，后当力图报之。千言万语，无从谈起，谨以此预祝黎明即降天地、早日回春为颂。

敬颂！安好！

小弟秋涛上

4月25日于西安

高步林读完高梦吉的信非常高兴，仔细研究了情报资料后，决定将高梦吉纳入情报人员，化名孙健，代号十一。他提笔向黄龙地区保安分处起草了《关于第十〇号高勉斋、第十一号高孟吉材料整理》的报告。黄龙地委立即上报中共西北局，并“根据以上情况，我意请即设法架专门台。”5月22日，西北局书记习仲勋、副书记马明方，社会部部长周兴对此报告作了批示：（一）孟吉应坚持在西安受训完毕，其情报任务即为其将来所知及西安所闻所见之敌情及敌内舆论报告我们。（二）勉斋就做孟吉之交通，并全力在边界上设秘密交通据点，以小商贩或住家面目出现，勉斋与边界据点接头传消息，内部派可靠人与据点接头，所得情报重要者可用电报发来。（三）勉斋应在西安通韩城之敌占区找一定职业掩护。

　　批示细致到具体人、具体工作是罕见的，可见西北局、习书记对此情报力量和秘密通道的重视高度。这是由国共军事战的大形势和西安情报战的小气候共同影响下的结果。

国共内战全面爆发后，国民党因情报方面的失漏导致连吃败仗。为此，国防部保密局加强了对中共谍报组织的侦破力度。1947年9月，通过“北平共谍案”破坏了中共华北、西北、东北的情报组织，导致以西安为中心的中共北方地下情报系统遭受了灭顶之灾，几乎是被一网打尽。先后抓捕了北平、保定、沈阳、西安、兰州等中共情报人员167人，牵连到被周恩来称为“后三杰”的熊汇荃、申振民、陈忠经。

周恩来惊获悉西安王石坚情报系统被破坏后，及时作出批示：“平沪大捕人，牵连我情报机关。应杜绝一切可能牵连的漏洞，立即割断各种横的关系，并研究教训，给其他情报系统与地下党的组织以更严格的指示。”

　　偶然性隐藏着必然性，必然性体现在偶然性。北平共谍案，看是小特务夫妻不和的偶然发现，实则李政宣横线联系的必然结果。周恩来要求“立即割断各种横的关系”，是从献血中提炼出的补救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