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军人的探亲假故事<br>一<br>军人基本都是远离家乡的兵,即便是成家立业,也有个回原籍探亲的假期,除非老家不再有亲人。于是军队中便有了军人探亲假的制度。<br>军人的探亲假基本分为四种情况,一、战士探亲,一般超期服役有探亲假;二、干部未婚两年一次20天;三、已婚干部一年一次30天;四、家属随军四年一次,探望父母,30天。<br>家父是1939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那年贺龙的120师进入冀中平原,他便参军,先在独一旅、亚五团。后因参军前在教会学校读书,认识一些字,便去了师卫生部当护士,结果军旅生涯始终行医。<br>母亲也是抗战兵,家乡离演员田华的家乡不足百里。既然父母都是河北人,于是探亲假也都可以安排在一起了。一同回去,你家住几天,我家住几天,30天都兼顾了。既为国家省了钱,也为国家省了假。<br>父亲最早探家时我还没有出生,他参军一走十年,才有了探家机会。先坐火车,没有火车的地方走路,老八路是最不怕走路的。河北石家庄有一条沧石路,但大部分不经过家乡束鹿县北里厢。于是迈开两腿步行,穿过一片片的庄稼地。<br>虽然父亲14岁参军,但家还是认得的。晚上,他走进院子喊娘,我奶奶听不清楚,回应道:“羊不在这里”——她听成了羊。我奶奶和我姑姑住一起,我本来还有个叔叔,他很小的时候,在鬼子扫荡中死在了庄稼地里。<br>我爷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石进考,我理解是考进士。尽管他没有文化,但还是向往文化的。我奶奶的名字就太清朝化了,叫石郭氏,还是个小脚,生了二男一女。<br>我祖上早先是有土地的,后来弟兄分家,土地给卖掉了,结果我家就成了贫农,父亲给地主打短工。爷爷当过纺织工人,后来去了内蒙干活。爷爷会喝酒,我见过他的锡酒壶。他也会吸烟,玩过他的旱烟袋。他喜欢用砂锅炖肉,可能是在内蒙古养成的习惯。从我初见爷爷到他离世,印象里就一个样子,三绺胡子,眼皮耷拉着,粗大的手上长满厚厚的老茧。因为走南闯北,他会讲一些故事,用束鹿话说:有楼别住楼,有油别擦油,斗谷三升米,苍蝇抱笔头。这是一个算命先生说的。<br>1958年,我6岁,第一次随父亲探家,当时国家在搞大跃进,凡是有墙壁的地方都画上了宣传画。河北人可真能画啊,都是那种很夸张的图。那年的诗作有: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之类。我是小孩,不懂这些,只是一些印象而已。<br>住在老家,听说邻村孵小鸡,就跟了姑姑去看,结果被毒太阳晒得中了暑,发烧说胡话。我虽然生在重庆,长在桂林,但是河北的太阳更猛烈,家乡给了我一个下马威。<br>四年之后,到1963年,我11岁,全家再次回河北探家。出了束鹿县火车站,雇了一架牛车,50里路在牛车上摇摇晃晃蹒跚而行。家乡没有柏油路,全是黄土道,还坑坑洼洼的。在一个叫张古庄的地方,吃了一顿西葫芦面条,感觉西葫芦很好吃。途中有小雨点,我们没当一回事,在半夜才到家。<br>这次回来可不得了喽,从到家的那一刻起,雨就下个没完了,而且越下越大,接连下了七天七夜。爷爷奶奶的屋子早就开始滴滴答答地漏水了,平房顶盖了被褥等东西,根本不管用。只好在屋里到处摆放各种容器,水滴落下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而村里不分昼夜咕咚咕咚倒房子,到底倒了多少我不知道,我还小呢,不管那些。只是记得父亲在水缸里放明矾,将水澄清后饮用。<br>当年河北的民居多是土坯所建,或者是立砖夹了土坯,根本经不住水泡,一旦泡化,成为烂泥,房子还能不倒塌吗?因为大水,我们出不了院子,可看见街上男人光腚在齐腰深的水里行走,老百姓没裤衩穿,脱了裤子就光溜溜了。村里尚未通电,夜里点煤油灯,到处黑黢黢的。<br>探家赶对季节很重要,父亲说他参军那年也发了大水,当时著名的滹沱河从束鹿县流过,淹没许多地方,也带来一层层的流沙。<br>夏天的家乡酷热,女性不分年纪敢光膀子,没有几个穿衣服的。大姑娘则在家里光,有热的原因,也有惜布料的原因。这些毫不避人的胸脯,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这肯定是老传统了。<br>这次父亲探家,用的是重庆第七军医大学的暑假。他带了许多重庆的鸡蛋挂面孝敬父母,当要离开时,他煮了一大锅面,请几位精壮的乡亲吃饱。他们的饭量真大,好大的碗,几口就吃完了。重庆的挂面,在全国数一数二,对老乡来说,绝对的美味佳肴了。<br>吃饱饭了,我们骑上马和骡子,淌水向束鹿县城进发。这次50里地更难行走,但骑牲口对我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感觉特别好玩。在县城一个旅店住下,晚上有蚊子,父亲点燃布条烟熏,我和弟弟很快入睡。<br>63年的8月大水,整个华北大地一片汪洋,死人无数,倒房无数,据说飞机空投了粮食。后来还拍了部电影《战洪图》,说是为的保天津,还说很多水库放水,否则淹不了这么多的地方。<br>离开家乡,爷爷奶奶没有什么可以送的,包了十几个腌鸡蛋。我和弟弟在火车上打开一闻,是臭的,立刻扔出窗外,这样一连扔了七八个。我纳闷怎么个个臭呢?却不知这就是河北著名的咸鸡蛋,专门腌臭了吃。不过父母并没有责怪我们,大概他们也不想吃吧。</h3> <h3>二<br>母亲和我都是属龙的,老天用大水来迎接我们。北京有母亲的妹妹一家——我的姨和姨父,父母决定到北京去,既可以看望亲人,也可以乘飞机返回工作单位桂林步校。<br>从束鹿县上火车先到太原,然后奔张家口,再向东进入北京。1963年我姨有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姨父是化工厂的工人。在北京看戏《穆桂英挂帅》,穆桂英把杨宗保给活捉了,我弟弟不高兴了,女的把男的捉住了,这怎么行,闹脾气到散场不肯走。<br>住了几天之后,买了飞机票直飞武汉。我第一次乘坐飞机,太新奇了,一个劲地朝地面望,看山看水看火车。两个小时后下了飞机,再上火车,算是逃离了河北家乡的大灾大难。<br>在北京的收获是买了一本孙犁的《白洋淀纪事》,在候机室售卖的古式带鞘小刀,上面刻有“钢刀大王”四个字,那是卖给外国人的工艺品。<br>四年之后的1967年,我15岁,父亲又该探家了。这时文革已经开始,全国大乱,但比66年的全国大串联要好一些。当时我在海南岛琼山县道美的南岛中学,学校已经不上课了,我得知父母要探家了,急忙连早饭都没吃,从学校赶往定安县城上班车。道美距定安县差不多20多里,由于空腹,造成低血糖倒在路边,差点成了饿殍。我走一段躺一会,真的是狼狈不堪。到了定安买了食品,狼吞虎咽之后才有了力气。<br>这次是1966年到海南后的第一次探家,第二次过琼州海峡。66年红卫兵大串联,我校同学从海口到湛江,由海南军区派的船,返回也是。这次探家,全家走水陆联运到湛江,经过桂林时,在步校住了两天,父母亲想看看这个生活了8年的地方(父亲在重庆七医大5年)和他的老同事。<br>昔日的邻居刘叔叔是沧州人,他还在步校,门诊部的很多同事已经不知去向了。步校站岗的叔叔没有了枪支,用的是根木棍。据说造反派冲击步校抢枪,还投了一枚手榴弹,死伤了许多人。我最喜欢的图书馆书籍散乱,地上堆着《三国演义》连环画。步校成了这样,让人好不伤心。<br>火车经过株洲,广播要求拉上窗帘。我看见一些造反派持枪在车站行走,不用说湖南发生了武斗。回老家还是没有汽车,还是没有电灯,这次父亲带回家的是在海南岛晒的两布袋荔枝干。定安县的荔枝一块钱一担,晒干了也不重,路上我们也吃了一些。<br>老家土炕上的跳蚤极多,咬的浑身没好地方,于是在炕上撒六六粉。我还参加了一些农田劳动,感受了一番农村生活。我虽然已经15岁,独轮车却一推就倒,自行车载物也倒,水挑不动,打水桶掉进了井里。井水冰凉,不敢下去捞,会游泳也没用。<br>这次又去了北京,我姨先前住在东四弓箭大院,后来不知怎么就把这个工人阶级家庭安排在南池子居住了。这里离天安门一步之遥,算是北京中心的中心。有天我把表姐(姑姑的孩子)做的新布鞋在炉子上烤糊了,哥俩嘻嘻的笑。可把姨给气着了,如果是她的孩子,早挨打了。此时她已经有了5个孩子,日子紧巴巴的,因为就我姨父一人上班。父母经常寄钱接济他们,而爷爷奶奶那边也没少接济。父亲是个大孝子,这点我真敬佩他。<br>离开北京时差几天过国庆节,已经开始放烟花了。挖掘机在挖地铁,街道进行节日的打扮。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广西人,我吹嘘自己是造反组织“老多”派的,其实我跟“老多”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广西到处是标语,其中有“桂林老多,滚回老窝”。母亲告诫我,别乱说话,会惹麻烦。广西还有个“四二二”大组织,武汉还有个“百万雄师”大组织,我在火车上等于是检阅了全国形势。<br>海南岛的大组织是“东联站”和“海联司”,185医院也分派,我的邻居不知道为什么支持东联站,她哪儿都没有去过,基本啥都不知道,竟然也有了派性。我们南岛中学的初中部更不用说了,曾经斗老师,大批判,搞武斗等等。大陆红卫兵干的事都干了,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br></h3> <h3>三<br>回河北探家,对我来说,了解爷爷奶奶是应该的,知道他们的过去,也就了解了旧社会。但是我远没有这个探家的最高境界,因此对于前辈的事情不闻不问,从经济上帮助更是不可能的,因为还在上学,是一个被父母养着的孩子。<br>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样子,他们在解放前从来没有照过相。爷爷何时何地成为纺织工人,不曾问过,爷爷的身份是在父亲的《入党申请表》中见到的。父亲在1945年3月,用毛笔填写了一张《入党申请表》,他说自己读书一年,帮人短工,家庭人数:父、母、姐、弟、本人五口 ,有房三间。父亲在外,每年收入三百元。<br>“申请表”提到思想转变过程与加入共产党动机时说:家中时年纪小,没有具体思想,七七事变后因家境困苦入伍。近二年中才认识共产党的目的,劳苦大众求解放,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为的劳苦阶层,决心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为达到这一目的,不惜为党牺牲而奋斗,因而加入共产党。还说世界革命胜利即将到来,法西斯已将崩溃,不久革命即可胜利,但需要我们努力争取。也就是说,父亲在20岁入党。<br>很有价值的内容是,父亲的入党介绍人是董炳琨。在网上查阅获知,董老比父亲大两岁,生于1923年,河北人(不明何地),1939年参加八路军,在120师卫生部工作,是个外科医生。他参加过抗美援朝,1958年任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北京协和医院副院长兼党委书记。在网上有许多他的资料,原来这位介绍人是个大名人呢。2023年10月,他在北京家中过了百岁生日。<br>董老会是家父参军的领路人吗?会是老乡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已经无法知晓。我母亲入党在1947年4月,之前还有一年的预备期。参军在1945年4月,40年就是儿童团员了。她的家乡离地道战的清苑县不到200里,是个抗日游击区。母亲的入党介绍人是万友余,他虽非名人,但是个抗日的老战士。<br>1969年3月,继父亲参军30年之后,我入伍离家来到海南岛三亚的榆林要塞第一守备区,先到连队,后进机关。一直到第五个年头的7月分,才有了第一次探家的机会。之前在1970年10月,父亲离休回到原籍安家落户了。<br>冒着酷暑乘车背上,先去长沙黑石渡163医院看望孟叔叔。他是父亲在桂林的同事,38年参军于129师。他的儿子蜀军是我的同学,一起从重庆迁往桂林步校。<br>这次回到家乡束鹿县,是独自一人,虽然不知家的所在,但只要打听到干休所就等于找到家了。五年来,我的变化很大,不再是揣着4元钱离别父母的不足17岁少年了。尤其刚刚从军区教导队毕业,学了浑身的军事技术,算是一个合格的兵了。<br>未婚干部是20天假,我在家主要学了照相技术。父母购了一部海鸥4C牌120相机,我认真学,就像练兵一样。这次与父母同去了北京,姨又有了两个男孩,共计五口人了。我买了一部7管三波段春雷半导体收音机,这样在三亚的海岛上就不会寂寞了。<br>战士爱海岛和建海岛是真的,以岛为家,以苦为荣,还有青春献海岛,忠骨埋海岛,是真的,但是寂寞也是真的。于是打扑克、下象棋、打篮球、下海抓鱼捡贝壳以解寂寞。但是有个收音机,就可以及时了解全国和全世界的事情了。<br>由京返回部队不久,在9月14日,海南琼海县被一场大台风摧平了,我算是躲了过去。74年无探亲假,我经历了119西沙海战和两次海口大集训,轻松的经历是回到185医院,见了昔日的小伙伴和穿了军装的女同学。<br>1975年春,我又有探亲假了,为了能在家里过春节,我和顺道的湖南战友故意磨磨蹭蹭,用了半个多月才进家门。此行见了一位准备将生人变成熟人的女朋友。她是个纺织女工,说好听点就是“织女”,从模样看来自天庭,而家里的墙上贴满了先进生产者的奖状,无疑是个好工人阶级了,于是就一锤定音了。<br>回到部队不久,接到来信,是不是情书我不知道,但平生第一次有了女友,是明确无误的。信里有一首诗和一首手抄的歌曲,诗写真好,字如其人之美,纺织工人真的是很优秀的。<br>春节是部队战友最想探家的时期,往往找各种理由请假回家,那时的电报常用字是:“母病危速归”。对于部队领导来说,凡是春节期间的电报一律可疑,没有可信度。我们陆军说海军好请假,比较宽松,与海军接触后,认为是有可信度的。<br>广州军区多为海南、广东大陆、广西、湖南等地的兵,他们回家较为方便,当天或数天即可团聚,而河北算是很远的地方了。75年春天回到部队后,写信显著增加,因为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以至于76年上西岛长期值勤也不感到寂寞了。不过75年又有大灾,8月河南大水,受灾人数超千万。<br>76年无探亲假,安心海岛过日子,并且进一步对海岛女民兵有了较多的了解。海岛女民兵是西岛和三亚的荣耀,从整个海南来说,那个时代受到重视的程度是无与伦比的。而我对她们的认识有个积累的过程,从1970年上岛开始逐渐熟悉。所以在转业40多年后,能够写出《西岛和女民兵的故事》一书。我越来越感觉到她们是“海岛吴琼花”,希望海南要珍惜和爱护她们。<br></h3> <h3>四<br>1977年4月探家,海口仍然是海南到大陆的瓶颈,旅客拥堵,买不到票,招待所人满为患。待到终于过海,在徐闻又发生冲突,长途车站说我的行李过重,要托运才行。而我的旅行袋装了不少在东岛采集的珊瑚石,如果托运,非碎成渣不可。争执好久,车站终于妥协。我想,怎么一离开海南就会这样?<br>后来我得出结论,比起全国各地,海南人真的不错。居琼16年,没有与一位海南人产生过冲突,我对琼人的印象也基于此项。我的海南战友都挺好的,很容易成为好朋友。<br>此次回家,与“织女”分别24个月,恐怕在广州军区都不多见,“织女”之名果然不虚,联系只靠鸿雁传书。离家时在石家庄与海军战友郭民新见面,75年探家与他同回束鹿县,同去他的老家深县,见“织女”也是一同前往。如今他调到南海舰队文化部当干事了。这个69年兵,身世颇为传奇,参军在榆林虎头岭岸炮团,长期在榆林要塞的东岛守备队执勤,与岛上的陆军战友非常熟悉。<br>在天涯海角当陆军,守着榆林海军基地,若无几位海军战友,是令人遗憾的。因为男女有别,则不与女民兵交往,我承认情商略多,须谨言慎行。<br>探家仍然20天假,原因未婚。穿军装9年,我的同事已经陆续成家,纷纷享受30天假,是令人羡慕的。同年当兵,假期不同,我又没犯错误,这是明显的不公。一个两年60天,一个两年20天,比较起来谁受得了。<br>我们的领导不算此账,他的家在海口,因为身体原因,须去海口的187医院看病,这相当于回家了。全军那么多的官兵探家,自然故事也有成千上万。如果将精彩内容整理成书,应该是有很大销售量的。<br>我的同学蜀军,上小学时以能打架出名,曾以头上7个包的战果体现了英勇顽强。上中学时当红卫兵,被造反派装进麻袋差点投入漓江。68年入伍在海南岛的五指山部队当兵。五年后探家于长沙,才住了三分之一天数,连队来电报催他立刻归队。他遵命返回,却得知让他于衡阳接新兵。衡阳、长沙才几小时车程,有必要千里迢迢紧急赶回五指山吗?在衡阳等候接兵团不行吗?瞎指挥让这位老兵冲冠一怒,把指导员打进了床底。<br>大城市兵都不在乎在海南岛提干,我的这位同学在退伍之前,把他的战友杨大易将军的儿子杨名芳也一同拉回了长沙。同学的探家故事,真的是别具一格。<br>我决心以单位的战友为榜样,必须在明年结束单身。我提前给股长说好计划,他并不反对。有了股长的定心丸,我安心部队工作,欢欢喜喜上东岛执勤,在岛上迎接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我又去梅东哨所执勤。<br>在海南的崖县,梅东这个地名很好听,在旧地图上称之酸梅角。周边的地名有梅西、梅联、梅山等,皆因这里产出酸梅豆。哨所建在海边角岭小山顶上,营房建于沙滩,驻有一个班的兵。岭下有许多的巨石,不比天涯海角的巨石小多少。很后悔没有在石上凿刻大字“观涛”或“镇海石”,否则该是一处景点了。<br>每当见到海军、空军,说他们的部队如何,我还是觉得陆军好。陆军比较接地气,是真正的军民团结。在团部和西岛看电影,军民在一起观看,梅东则挤在一处,因为地方太小了。接地气的好处之一,一位哨所兵娶走了一位渔家姑娘。<br>在哨所的山顶,面对无际的浩瀚大海、星辰、皎月,那心就飞去家乡了,这是与家乡亲人,心上人共赏的夜空。<br>1978年春天,我的假期彻底改变了,当兵十年,终于有了30天假的时候,因为我当新郎倌了。之前地方开信来部队,多报女方一岁年纪,为25岁,而我参军时怕年纪小武装部不要我,多报了一岁,为27岁,这样完全符合晚婚条件。<br>探家一走,单位少我一个不影响工作,而且战友希望我探家。我远赴内地,总有战友托我买些东西,尤其听说我要去北京。结果笔记本上写满了所要购的私人物品,而单位也托我购买公物。李副团长要给他的女儿买布鞋,告之尺寸、颜色、样式。这个女孩子出现在军营,尚不知被年轻的军官们看在眼里,唱在歌里,想在心里。<br>为了购物,单位批准延长我的假期,但我心里没底,怕辜负了战友。婚期蜜月我去了北京,王府井、西单、东风市场,凡是有点规模的商场都要看看,共耗时7天。想起海南岛在海口举办的“物资交流会”,那些普普通通的商品让海南人在搭建的棚子里人头攒动。我喜欢照相,但在整个海南岛买不到胶卷,感觉琼州是真的穷啊。连买背心、肥皂都要票的时代,我是不怀念的。<br>探家返回经过湛江,去舰队见好战友民新,这里的气氛空前的肃杀又戒备森严,因为不久前麻斜港发生了160驱逐舰的大爆炸。虽然我穿着陆军军装还能进出,但知道不能久留。好奇怪啊,除了77年,我探家之年总要发生大事。<br>往后的三年,步入了正常的探家轨道。尽管79年爆发了中越之战,海南岛部队的日常工作不受什么影响。我能做的是去广东龙川县老隆,接回55军165师的战斗骨干来海南岛,许世友司令员考虑海南岛也要发生战争。<br>有一首歌唱的是:“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确实,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就看有没有人写出来了。而我不写出来的话,是对不起军旅生涯的,于是我写了50多万字的《我是天涯海角兵》,记述了部队生活的点点滴滴。<br>现在网络上有许多知青故事,我很喜欢听,他们的特点是男女接触,而部队往往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也因为纪律的约束,难以发展关系,于是部队驻地的爱情故事比地方要少得多。<br>直到转业,部队的探亲故事终于结束了,一生的探亲假用完了,这是最大的满足而非遗憾。生命中少了思念的成分,但多出了许多的回忆。感觉当兵是有价值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与父母亲和妻儿长相厮守,是多么的幸福啊。<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