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故事

锦瑟

11月寒气降临，老律的慢阻肺立马有了严重反应。剧烈咳嗽两天后突发高烧38度，5号陪他到医院呼吸科就诊。医生开出查血照片等检查，看到结果后叫他住院。老律不愿意住院，于是医生开出了口服抗生素等药。结果到了12月，他又反复发烧，2日又陪他到医院，医生在电脑上看了他的病史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开出住院单。

于是我又开始在医院陪伴病人，每天早上去下午回家。天天泡在医院，打交道的就是医生护士、病人及家属。这才觉得小小病房其实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世间百态尽在其中。

老律住的是医院呼吸科二病房，有一层楼，床位91张。我观察了几天，注意到在呼吸科男病人明显多于女病人，很显然这和长期的生活习惯有关。年轻时潇洒地抽烟，你散我一支我又还你一支，吞云吐雾不亦乐乎，结果老了用健康来买单。

就拿我家老律来说，2020年7月咳嗽发烧住院，被诊断为重度慢阻肺，还高度怀疑有肺部肿瘤。住院半个月，我每天到医院陪护都要出示核酸证明（疫情期间），女儿想来看她爸还不行，只能一个家属一张陪伴证。就是这次住院让他痛下戒烟之决心，从此不再抽烟。可惜的是为时已晚，50年的烟龄让他肺部千疮百孔，稍有风吹草动肺部就不安宁。从2020年那次生病后，老律发病越来越频繁，于是2022年我们在医院附近租房住，2023年把家搬到医院附近，一切从病人就医方便快捷考虑。可以说寒冬时节是慢阻肺病人最难过的关。

用医生的话说，呼吸科是一个传染性极强的科室，各种细菌病毒随着声声咳嗽漫天飞。我在医院陪护自然口罩不离口，但要吸氧的呼吸不畅的病人就很难做到了。

一间病房三张病床，我们入住一天后中间床病人出院了，马上从急诊室转来新病人。新病人是个小伙子，这在呼吸科还很少见。小伙子因咳嗽两月突发高烧被急诊室收治入院，呼吸科有床位后就转进来了。小伙子温文尔雅，阅人无数的我立马断定他是大学生，下午输液后他精神好了一些，我们便攀谈起来，他果然是成都某大学大三学生，陪伴他的是女朋友。小伙子待人接物很有礼貌，进出都有招呼，知道我们是老师后就聊开了。他家在山西晋城，10年前父亲带他到成都来看大熊猫，他就萌发了要到成都读大学的愿望。在病房里高烧稍退就立马开始看书，准备考研。更让我们吃惊的是第二天下午他父母走进病房，原来知道儿子住院后父母从晋城赶过来，1300公里两夫妇换着开车16个小时。十分着急的家长还想为儿子挂号华西，听我们说起这个三甲医院治好肺炎没有任何问题才放心。年轻人恢复快，第三天开始体温逐渐正常，儿子说父母来一趟不容易，就让父母开车到成都周边去玩，我们也给他们介绍了不少景点。小伙子输液时大家就彼此关照。

昨天小伙子出院了，我们相互加了微信，他还说要给叔叔寄家乡梨膏。我感叹从一个充满爱的家庭走出的孩子，会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善良正直的特质，自带书卷气。其实小伙子的父母没有读过好多书，却懂得如何去教育好独生儿子，实在是难能可贵！告别时我对小伙子说：好好学习，加油！

病房的尽头有个大病房，是六人间，听护士说都是一些老病人长期住在医院，靠护工护理的。这天，一个护工在过道上拿着手机打电话，声音大得无比：你父亲说你们都不来看他，叫你们明天下午来，你爸说要给你们发钱。护工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几个小护士和病人家属都听到了，面面相觑。我也在一旁，心想：要发钱是啥子意思呢？第二天下午我留了一个心，看见3个50岁左右的男女直奔6人间，不一会就听见有人大声说：爸，我们来了，你把钱拿出来嘛！一会儿又是一个女的声音：你要给我们发钱，就把存款的密码告诉我们！我估计是老人的耳朵不好，几个儿女的声音越来越大，就是听不到老人回话。

这类故事平时也听到一些，但当它发生在我们身边时仍然让人很难受。一个父亲要活到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才会对子女说出我给你们发钱，请来看我这样的话。后来我没有去问护工结局是什么，可以推测老人是真不敢给子女发钱。老人还在，想用钱去买儿女的孝心，说得不好听，钱一旦发完了会是怎样的结局呢？其实这也是家庭教育的失败。

病人住院，在住院部和医生护士亲密接触后最知医护人员的辛苦。91个床位的二病房共有医生15位，一个医生要管理数个病人，还包括每周要上门诊。医生对病人细致耐心，听取尊重病人意见。还要随时把查病房、对病人的问诊和治疗输进电脑，每个病人的病历都是厚厚一摞。小护士就更不说了，20多个护士没有休息室，一上午都在病房里忙着输液等事务，也不嫌脏嫌臭，对病人态度极好。如果有空闲时间都是站在过道上，等着病人召唤。我曾问过护士：你们不能坐吗？回答是护士不能坐，也没有地方可坐。

在医院，病人想得到有效救治，医生想在救治病人过程中实现自我价值。所以我认为两者需求是一致的，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病人信任医生，一起实现目标，何乐不为？我相信绝大多数医生有着救死扶伤的品质，我对医护人员充满敬佩和感激！

小小病房，每天演绎着大千世界中的各种故事，耐人寻味。

2024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