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的往事⑤

因为1972

• 作者：春和景明
• 首发：2024.10.15

我们的这种感情经历，除了我们自己，有谁会知道经过了多少磨难，经过了多少曲折和艰辛。个中的幸福、痛苦、欢喜、烦恼，甚至害怕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知音难觅，既然覓到了，何必让世俗的偏见左右自己的追求呢？

只有当你亲身经历了让你付出心血的爱情，才体味得出刻骨铭心这四个字的含义。我们的爱不是一帆风顺的，在里面有来自社会的、家庭的无形的压力，更有习惯势力的压力，幸运的是我们总算是走过来了，也许是连仁慈的上帝都被我们这真挚的爱情所感动，把幸福赐给了我们。

我们相爱的这两年时间里，一直处在那种焦急的等待、盼望、又小心翼翼的状态中。一是因为他经常出差在外，一两个月不见面是常有的事；二是即使我们可以见面了，又怕被别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而提心吊胆，有时也在责备自己，有种“罪恶感”经常敲击着你，使你无法那么心安理得的去面对一切。人们常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可是又如何能找到一个旁观者为我们出出主意呢？经常被自己的各种念头折磨。处在我这个位置，我该怎么办？也想过放弃，但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我害怕，试想，如果我放弃了这份爱，以后的生活也许会平静，但心里的创伤永远也平息不了，会成为我心中永远在滴血的伤口，那里还会有幸福可言。记得在我给他的一封信中曾写到：你把幸福和痛苦一起给了我，如果我们不去力争，幸福会离我我们远去，而痛苦却会永远跟着我们。只有我们结合了，我们才会拥有完整的幸福。

我的一生中就只有这一次恋爱，这是一次让我倾尽全心的恋爱，也是唯一的一次，以前未曾爱过，今后也不会再有。因为真心的付出一生只能有一次。从未体验过爱情会给一个人心灵上带来如此之大的震撼，我们为爱痴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那真是一段“苦涩与甜蜜”一样多的日子。在那段难忘的日子里，真正体会到了用心去爱一个人的甜蜜与艰难。

这就是我的初恋。两年，我们经历了很多苦——不能被别人理解的苦、躲躲闪闪的苦、等待的苦。但只要想起他的爱，想起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就会感到无比幸福。也许就是这种经历过磨难的爱才会格外的淳厚、醉人。但与这爱随之而来的痛苦却让我倍感活在这世上的艰难。这种爱与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感情经历使我体会到了我们这份感情的珍贵。我们终于可以手牵着手共渡以后的人生了，在人生的道路上，牵起了一个人的手，便牵起了生命中的依托，因为谁都无法在这纷繁的世界里单独面对一生，谁都需要牵起一双真诚的手。牵起了手，就有了一生的牵挂。有时似乎会想象得出两个人牵着手从青年走向老年……，那是一副很温馨而浪漫的画面。

以前，那些书本上描写的再动人的爱情故事都不会在我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因为我没有亲身体验。自从我恋爱了，这类故事却能引起我无尽的遐想，总是拿我们的爱情与之相比，总觉得自己比他们幸福。我的初恋让我找到了理想的并愿与之走天涯去海角、甘苦相伴的终身伴侣。在这纷繁的世界上有他伴着我，我就永远不会迷失。我们会找到一片净土，相伴到永远永远。

结婚之前我还到他长沙的家里去过一次。第一次去见他的家人真让我紧张不安，不知他们会不会接纳我。那是1979年春节刚过，我到株洲331厂出差，他也在那时安排了回家探亲。我们那是第一次结伴出远门，一路上乘火车的艰辛好象都不记得了，因为有他和我在一起。在贵阳转车时，我们一起到车站旁边的街边小店吃热辣辣的米粉，去逛车站边数得清的那几个又小又破的商店。贵阳很穷，这就是贵阳留给我的印象。我们先一起到了株洲，我在331厂开会，他就去找他的同学，后来我也跟着去见了他的几个同学，陪了我几天他就先回长沙了，好先和家里打招呼。开会期间我还去了韶山，参观了毛主席故居和韶山灌渠水利工程，会议一结束我就到他家去了。他的母亲质朴、勤俭，操持家务，待我很好，我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也相处得很好。几天的相处，算是接纳了我加入了他们的大家庭吧。他们家的家风很好，相处和睦、融洽，我想我会融入其中的。那段日子，只要离开了132，就可以说是我的天堂，再也没有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每天我们都可以一起上街，一起去爬岳麓山、去游橘子洲头、去看湘江流水、去长沙第一师范、去清水塘……，去吃长沙街头的各色小吃，印象最深的是火宫殿的臭豆腐，老远就能闻到那刺鼻的臭味……。真的感受到了自由的空气，自由真好。

人的欲望总也没有满足的时候，有了自由，就需要去追求比自由。从那以后，我们的生活变了，变得幸福甜蜜，外面的一切流言蜚语随着我们的结婚好象突然之间都消失了。更好的东西，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由更好呢？尤其是你曾经不那么自由。

接下来，我们顺理成章的结婚了。去登记那天是1979年4月29日，记得那天上午我们俩骑自行车到黄田坝办事处，非常简单的办完了结婚登记，人生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嫁给了一个我最爱的人。为人妻的感觉真好，也许是因为我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了，搬开了压在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我的生活也轻松多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结婚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只是趁他出差之便，我们去了一趟北京。那是1979年秋天，算是旅行结婚吧。我们去了长城、故宫、北海、颐和园……，逛北京的大街小巷。北京的秋天很美，和他一起故地重游，更是让我心里有种装也装不下的甜蜜，那时我眼中的一切都是最美的。

我们结婚很简单，那时工资很低，一个月就几十块钱，也没有积蓄，家里给了些钱，正好买一个大衣柜，我们自己还找人做了写字台和方桌，然后就是一个在公家领的床。虽然我们的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堂，是我们最心仪的地方，是可以放下伪装真诚面对的地方。就这样，从1979年开始了我们自己的生活，这距离和他的初识已经两年多了。

婚后，我们先是住在集体宿舍，也就是很多电影里演的那种筒子楼，一间11平方米的小屋子，卫生间和盥洗间是一层楼公用，没有厨房。那个年代住房太紧张，很多人结婚好多年，孩子都上学了，仍然住在那里。整条楼道被各家的炉子、蜂窝煤和杂物堆得满满的，使本来就很窄的楼道只剩下一条细细的过道。因为每天烧火做饭，楼道里被熏的黑黢黢也，就连白天都得开着灯。每到下班回家，楼道里就开始上演经久不衰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那里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楼道里弥漫着炒菜的香味、辣味，也传播着国内外的趣闻、大事，议论邓小平的改革开放，但议论得最多的还是我们身边发生的事：什么工资、奖金、住房……，厂里当天有什么新闻就都知道了。到了晚上，人们吃完晚饭，忙完了，一家人出去散散步，楼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各家门口的那盏用来照明的小灯一闪一闪的，使原本就昏昏暗暗的楼道更有点儿鬼里鬼气的。有时加班很晚才回家，走过那条充斥着鬼气的过道还真有点儿心里发虚。

平时我俩大多是在工厂的食堂吃饭，有时也自己炒个菜，煮的面条什么的，日子过得简单，但觉得有滋有味。因为经过了艰辛曲折换来的小日子，让所有的生活琐事都变得充满了诗意。

结婚时我已经29岁，我们很快就有了孩子，当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套带厨房、卫生间的房子，但那个年代这种愿望很难实现，只有靠运气和等待。直到孩子快出生了，我们才分到了一处住房。房子稍大了一点儿，15平方米，是与另一家合住一个单元，共用一个厨房和卫生间，厨房有个非常小的阳台，有点儿像现在的飘窗，比起以前是方便多了，我很满足。楼下那条街是个很热闹的集市，卖什么的都有。记得后来儿子长大一点儿的时候，经常趴着小阳台的栏杆往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定记得很好玩儿。

我30岁的时候，我们的儿子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是1980年4月24日，和我的生日相差11天。孩子的出生更是改变了我，那段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逃脱的经历，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每天挺着个大肚子上下班，还充满了自豪。可是当阵痛发作，住进了医院，我才真的发誓下辈子不再做女人，太痛苦了。从一开始发作到儿子出生这不到一天的时间，感觉好象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但孩子的出生又给我带来了不曾有过的惊喜，当我听到儿子离开母体发出的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心一下子就被他揪住了，所有的痛苦随之消失。第一眼看到胖乎乎的儿子，看到了我们爱情的结晶，真的感谢命运让我们的付出有了这么好的回报。儿子长得好极了，7斤重，浓黑的长长的头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看着他爸爸，看着这陌生的世界，一脸的好奇。他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让我想起了山谷中纤尘不染的花朵，想起了充满阳光的男孩，想起了……总之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东西。还有他那双又小又软的手，那双小小的胖脚丫……，都让我着迷，让我看不够。他爸爸更是爱不释手，一双大手托着他的儿子，不知如何表达有了儿子的喜悦心情。就连医院里接生的医生护士都说我们的儿子长得漂亮。记得出院后又抱着儿子去打预防针，妇产科的医生护士都还特意跑来看我这个漂亮的儿子呢。那时的我们别提多开心了。

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父母所经历的艰难，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体会不到的，但儿子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欢乐，是那种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亲情。直到现在每每想起儿子的小时候，心中总是会生出无限柔情，一个幼小的生命，一份大大的责任。我经常想，一个人的心肠再硬，但当他看到一个那么无助的小生命时，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性也会被触动，心会被溶化，变成爱，爱这幼小的生命，爱这个世界。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一种感情，也是最能让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有了爱，这世界会变得美好。

真是上天的恩赐吗？给了我们这么可爱的儿子，这之前所有的付出，所经历的一切苦痛随着儿子的到来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孩子一出生，最忙碌的就是国梁，有时回想起当时我的情景，真不知他一个人是怎么应付过来的。我和儿子住在医院，我一天要吃好几餐饭，他要买鸡杀鸡炖鸡，要给我做饭送饭，还要在医院照顾我们母子俩，要给儿子洗尿布……。当时我们住的地方白天没水，只有到了半夜才来几个小时的水，他白天忙了一天，到了半夜还要起来接水、洗尿布，准备第二天吃的东西……，做完这些，天又快亮了。他后来告诉我，最开始的那几天他忙的都没有安安生生的吃过一顿饭，没好好睡过觉，但他当时却从没在我面前提过。我真的心疼他，从心里感激他。我呢，也因为刚生了孩子，每天也是忙忙乱乱的，好象也顾不上他。我要不停的给孩子喂奶，不停的换尿布，还要不停的做很多事情。我们当时真的什么都不懂、不会，家里的其他人都还在上班，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苦了国梁一个人。但我记得在医院时，有个很热心的阿姨，她也是来照顾产妇的，就教我们怎么给孩子洗澡，怎么包裹小孩，还教我们一些其他带小孩子的经验，让我很感激她，一直记得她。一个星期后，我和儿子回到了家，四月份成都的天气还是挺凉的，每天有数不清的尿布要洗，要烤干，每天都要忙到半夜两三点。回家后，我们请了个侍候月子的保姆（现在的月嫂），白天国梁去上班，就不用太操心家里的事了。在四川坐月子有很多清规戒律，比如不能出门、不能沾冷水、不能吃生冷、不能吃酱油、不能看书、不能……，还有很多，我虽然不太相信，但一想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也能坚持下来了。保姆帮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我们也都轻松了很多。后来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等我一休完产假就把她辞退了。

自从有了孩子，我们就再也没有清闲的时候了。那时我们的工作都很忙，尤其是国梁，仍然是经常出差，而我所在的单位则是劳动纪律特别严格，所以只好把儿子托付给别人带。每天上班前早早的把儿子从甜甜的睡梦中叫醒，匆匆忙忙的喂了奶，把他送到带他的那家人的家里，我就得赶紧去上班。上下午各有一小时喂奶的时间，又得赶紧跑出来给儿子喂奶，然后还得买菜做饭，好象每天都是这么急急忙忙的。只有到了晚上，儿子睡下了，我们才能坐下来长长的舒一口气。但儿子好象有意要和我们作对，一到晚上就特别有精神。好在我的工作还比较轻松，那段时间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小时候体质较弱，有一段时间经常是睡到半夜醒来之后就不停的哭闹，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哭声就特别响亮，因为怕吵到邻居，只有抱着他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的走。那时候上医院也是家常便饭，打针吃药什么的儿子也练出来了。当时似乎有很多愿望都是关于儿子的：快点长大、好好吃饭、早点儿睡觉、不再上医院……。每天虽然很累，但每天早晨醒来，看到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盯着你，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冲着你笑……，你就会又那么劲头十足的开始新的忙忙碌碌的一天，而且无怨无悔。当我们带着儿子走在街上经常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逗儿子玩，因为儿子小时候特别招人喜欢，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甜甜的，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笑模样。

每每看到儿子在我怀中甜甜的睡去，心中总有一股柔情涌出，被自己的母爱感动。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从此便有了一个小小的那么柔弱的生命那么无助的依恋着自己，在那一刻，你会感到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自己感受生命的价值。

每每握住儿子那柔嫩的小手，都会感到自己做为母亲的自豪和强健，会觉得正把自己的才华、智慧、气度和力量通过那双小小的手输送到他那幼小的灵魂中去。自己感动着，那双小手也会给我一点稚嫩的力量，一丝引人心疼的温馨。只要儿子露出甜甜的一笑，我的一切疲惫和劳累都会烟消云散。那种做母亲的自豪、骄傲和刻骨铭心，如同一股暖流在血液中涌动。这就是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母爱。从前我可以走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牵挂，而如今却是离开片刻也会神不守舍。母爱之博大深沉，只有我自己做了母亲，才更深刻地理解并体味了她。

儿子不到一岁就学会了走路，但都一岁半了才开始说话，挺让人着急的，看别的孩子早早的就说话了，可我们的儿子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直到突然有一天，儿子说话了，而且咬字还特别清楚、准确。

儿子小时候特别逗人喜欢，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这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儿子还是自己的好，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那时家里地方小，只有一间屋子，挤得满满的，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的，但忙得愉快，总是有那么充沛的精力去干这干那，那时我们多年轻啊。那间充满温馨欢乐的小屋让你一想起它就倍感亲切。现在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两栋楼都拆了，房子的旧址上又盖起了新楼，过去的一切好象都烟消云散了，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但那小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已深深的根植在了我心里。

儿子有很多优点，从小就不爱哭，不缠人，很小的时候离开父母就能处之泰然。记得他两岁那年，娭毑（奶奶）坐飞机把他从成都带到长沙，那是他第一次远离父母，但他没有丝毫的吵闹，到了长沙好象还和在成都一样，照常吃饭睡觉，只是会不时的问问：我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这也许是有些遗传吧，和我们俩都很早离开父母有些关系吧，不恋家。国梁也是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家，直到现在，都好几十年了。那次我们俩是在儿子走后一个多星期才到的长沙。从那次短暂离别儿子的表现，似乎看出了他的以后。后来稍大一些了，仍然能那么随意、潇洒，独自到我们的朋友家吃住玩耍，从来没有生疏的感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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