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1924年12月22日生,农历十一月廿六,冬至日。2014年5月6日逝世,享年90岁。父亲离开我们己经十年,父亲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在父亲诞辰百年之际,更加思念父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一生坎坷而幸福。</p><p class="ql-block">我们的祖上在曾祖父时期应该是家境殷实,家里藏有1875年的契约,是曾祖父兄弟三人的分家单,当时在北京、赤峰、经棚(现内蒙克什克腾旗)、多伦等地有经营皮毛类商品的店铺。到祖父时家道中落,爷爷前后有三任妻子:大奶奶生有四个儿子后病亡;爷爷续弦后时间不长,奶奶又病亡,无后;爷爷再续,也就是我的奶奶,奶奶又生了七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因为人多或经营不善,家境逐渐败落下来。</p> <p class="ql-block">父亲在家中最小,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宠爱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长大后,在天津的印刷厂学过徒。我们上小学时订作业本,从父亲整理纸的熟练程度可以看出来。</p> <p class="ql-block">抗日战争时期,冀南军区第十九团活跃在我的家乡——河北枣强县,他们英勇抗击日寇的事迹深刻的烙在乡亲们的心里。“四月里,麦稍黄,娄子鬼子遭了殃;十九团同志们多英勇,夺了轻重机关枪”。我的家距娄子村1500米,十九团巧妙夺取娄子炮楼的故事流传甚广,方圆近百里的人们都知道。小时候,这首歌父亲经常唱给我们听。</p><p class="ql-block">1945年夏天,父亲参加了八路军,分配在英勇善战、威震敌胆的十九团。参军后进行了简短的训练,第三天就参加解放郑口的战斗。郑口是日军盘居在河北省故城县的重要据点,实力较强,并且有驻扎在德州等地的敌军增援。战斗进行的相当残烈,最后八路军取得胜利,郑口成功解放。父亲个子高,负责架设攻城的梯子,战斗中背后的枪被飞来的弹片炸断,枪托起到盾牌的作用,父亲只受了轻伤。</p><p class="ql-block">养伤期间,部队首长发现他识字,部队里识字的不多,时间不长,父亲便做起了刻写印刷战报的等工作。战报都是用蜡纸手工刻版,滚筒油墨印刷;用铁皮喇叭筒对敌人喊话,宣传党的政策,瓦解敌军士气。由此,父亲练就了一手好字,也积累了一些文化知识。都说子弹不长眼睛,本村和父亲一起参军的两人都牺牲在了战场,父亲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上前线不多,只是受过几次轻微伤。父亲所在部队主要战斗在山东西部、河北南部、河南一带,参加过解放邯郸、洛阳、新乡等地的战斗。</p> <p class="ql-block">河南大部分地区解放后,父亲所在部队没有随大军南下,奉命去了北京做开国大典的安全保卫工作,编入炮兵系列。父亲在政治部做宣传工作,是宣教干事,说起他们的司令员吴建初、政治部主任曹中,父亲感到非常敬佩和自豪。两位首长系夫妻,司令员是四川人,他们都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其中的司令员后来是铁道兵学院的首任院长,铁道兵学院也就是后来的石家庄铁路大学。</p><p class="ql-block">1949年10月7日,开国大典任务完成后,父亲回到家乡和母亲结婚。</p><p class="ql-block">建国初期,部队实行的是供给制,干部战士没有多大区别,都没有薪金。1951年,父亲在家人和乡亲们的要求下,向部队首长提出离开部队回乡。政治部主任不同意,给他讲部队需要年轻有文化的干部,作为个人在部队发展也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父亲没有听从首长的劝说和挽留,坚持回家,首长没办法,只好批准。.</p> <p class="ql-block">回乡后,父亲先是在区里(当时县下面设区,一区管几个乡)协助工作,任务是上传下达,把上级的政策传到下边,把基层的情况汇报给上级。没有电话,自行车也很少,来来往往基本上靠步行。后来回到村里任大队会计,村里的资产也少的可怜,农村干部也没有多少补贴,也是在生产队挣工分。</p><p class="ql-block">1964年,“四清运动”开始,由专区从机关、企业和学生中抽调人员,组成工作队,异地跨县到农村“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工分” 。农村干部绝大多数受到冲击,成为“四不清”对象,刑讯、威逼、引诱村干部编造贪污了多少集体财产,之后再退赔。我家刚盖好的四间砖房,必须拆除退赔,否则过不了关,下不了台。无奈之下,父亲只好将我家和大伯共有的三间旧房拆了相抵,再拆四间新房中一间,才免强过关。</p><p class="ql-block">父亲成了下台干部,每天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往往是又苦又累的活由他们来做,早晨还要清扫街道,称之为“扫街”。家里人多,劳动力少,日子过得很艰难。为了多挣工分,几个姐姐没上过几天学,在生产队干活按半个劳动力计分,收工后还要到地田拔草晒干作饲草,我和弟弟天不亮就起床,到街头捡牲口粪,父亲则是到闲散地收集杂草,拉到家里沤肥。这些缴到生产队都记工分。晚上一家人凑在一盏煤油灯下,母亲和姐姐有的缝制皮毛褥子,有的做针线活,我做作业,父亲给大家读小说。一家人苦中寻乐,不亦乐乎。</p> <p class="ql-block">1963年海河流域特大洪水后,毛泽东主席发出“一定要根治海河”的号召。为治理海河,河北省省地县乡四级都成立了海河指挥部,一场以河北为主体的大规模群众性治水运动在华北大地展开,成为我国水利建设史上的重大事件。1970年,父亲被选聘到公社的海河指挥部接任总务一职,负责治河工作中生产生活物资的管理和会计工作。</p><p class="ql-block">按照上级下达的任务,公社海河指挥部,每年冬春两季都要组织四五百人的民工队伍挖掘、疏通河道。没有工程机械,全靠人力独轮车运输,在河道挖土后爬坡运到河岸上,一人驾车,两人在前面拉车,后期才有了柴油机带动钢丝绳牵引独轮车,代替了人工拉车。</p><p class="ql-block">农村称参加治河为挖河,挖河的民工及管理人员,生产队计两倍的工分,还免费提供食宿。吃的主要是玉米面,面粉较少,有时能见到点肉,起码比农村在家吃的好,住的是工地旁边现场挖掘半阴半阳的地铺,顶上盖苫布,地面铺油毡柴草。民工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体弱人根本干不了。村里一般的是派壮劳动力轮留去,也有身体好,条件差的单身汉每季都愿意去,挣工分多,还管饭。那时的生活条件、任务的难巨程度,现在的年轻人难以想象。</p><p class="ql-block">父亲懂财务,会管理,善于协调多方关系,一直到治理海河任务结束,始终负责这项任务。</p><p class="ql-block">有人觉得海河指挥部总务这项工作管钱管物,油水大是不错的差事。父亲正直,不贪不占,再加上受“四清”运动的影响,胆小怕事,做事特别谨慎。后来公社一主要领导被查,县里调查组去海河指挥部审查,结果这里帐目、实物都特别清楚,什么问题也没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80年,治河任务结束后父亲留在乡里,一是管理海河指挥部资产,二是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如人口普查,土地、户籍管理。这时农村实行了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在乡里的工作不太忙,下班后一有时间就往地里跑,恨不得地里一棵草也不长。那些年我家的粮食、棉花收成都不错,在生产队里也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父亲年龄大了,但乡镇对于聘用的非正式员工没有退出机制。我也多次对父亲说,现在正式上班的都是六十退休,劝他辞职。父亲说,不是咱自己,等等看吧。直到1995年底,父亲己经七十多岁,我对乡领导提出让父亲辞职,乡领导同意,他才辞去乡里的工作,回到农村专心照顾家里的几亩地。</p> <p class="ql-block">又过了几年,村里调整承包地,父母便退出了责任田,留下少量的菜地。那会种地“三提五统”上缴的各种费用多,且父母年事已高,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我们兄弟姐妹都已结婚成家,不在老人身边,也就不再承包土地。老人种点菜,养几只鸡,帮子女带孩子。家里装有电话,有线电视,还给父亲订的报纸。两位老人也身体也不错,他们感到很充实,很开心。</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晚年很舒心,属于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在乡老战士,享受国家给予的生活补助金,家庭生活条件在农村还算不错。家里四世同堂,已是40多人的大家庭。我们姊妹七个,家家和睦,老人不用为孩子操心费神;个个孝顺,儿女们都隔三岔五的看望老人,陪老人聊天,帮老人收拾家务。孙子辈都懂事,逢年过节也经常探望老人,带上老人喜欢的食品。乡亲也是经常过来串门聊天,住在对门的侄子更是天天看望老人,帮助处理生活中的事情,陪着看电视。</p><p class="ql-block">自2012年春天开始,鲐背之年的父亲不能自理了,几个孩子轮流陪在父亲身旁,悉心照料起居,变着花样的安排饮食,按时服用各类药品,及时对患部进行清洗、敷药。医疗费用都争着付,照顾老人的活都抢着干,没有相互攀比,没有让老人为难过。有病乱投医,电视上讲“参阳”口服液能治百病,不管花多少钱也变着法让父亲服用,父亲血小板低,购买“东阿阿胶”补血。父亲长时间卧床,长了褥疮,买来充气床垫,冒着浓雾,百里之外寻划偏方。办法想尽,但也未能留住父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走了,却永远留在了我们的心中。父亲好学,在他们那个年代特别是农家孩子识字的不多,父亲有机会上了几年私塾,在以后的岁月里注意学习,八十多岁依然坚持读书看报,学习成了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父亲勤劳,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地里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年高不能下地了,拄着拐杖也要收拾院子。父亲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儿女们买的空调冰箱很少用几次,家里人多,谁要是浪费水电他真的生气。父亲严谨,做事认真细心,从事财务工作多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工作标准高,孩子们做事很难达到他的要求。父亲大度,“四清”时受激进思想的影响,有的年轻人对父亲有过激行为,后来有求于父亲,父亲不计前嫌竭尽全力为他们办事。父亲用行动教我们做人,也诠释着大写的人字。</p> <p class="ql-block">自父亲六十岁开始,每年的十一月廿六,我们兄弟姐妹,连同儿媳、女婿孩子几十人都要看望母亲,给父亲过生日,一大家人回忆往事,谈论收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如今,父亲离开了我们十年多,母亲也走了将近四年。</p><p class="ql-block">父母在,家犹在;父母走了,家在何处?每年的清明、中元等上坟祭祖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还能聚在一起,而晚辈们再也难得相聚。往事只能回忆。</p><p class="ql-block">不过可以告慰父母的是,您们孩子依然很好,都在悠雅的变老;十三个孙辈都已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并且家庭和睦事业有成,都己成为或正在成为单位的中坚力量;曾孙辈已有二十多个,个个聪明可爱,有两个已经上了大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