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忆童馨】童年冬雪二三事

鲁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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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特别长，高温延续到仲秋，竟然让桂花也晚开了一个月。时至初冬还暖洋洋的。回想五十多年前，我的故乡安徽舒城枫香树的那山旮旯里，冬季的天气和现在的东北差不多，气温多半是零下十几度，隔三岔五就是一场大雪。天晴化雪时，你会看到屋檐下半米长的冰溜溜寒光闪闪。小孩的手脚和耳朵生冻疮是常见的事。

俗话说雪落高山，霜落平原。童年的我，这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见到下雪就心情雀跃，格外兴奋。漫天雪片纷飞，仿佛是天空洒下的鹅毛，世界被一层洁白的绒毯覆盖。远处的山峦已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天地之间牵起了一道白色的帷幕。房前屋后白茫茫一片，像覆盖了厚厚的白棉花。半夜时分，父亲起床来到屋外，头戴斗笠身披大衣站在靠近屋檐下的板凳上，用长竹杆制作的雪耙把屋顶的积雪耙下来，防止太厚的积雪压塌了房屋。早起，雪停了，门口两尺多深的积雪封住了大门。父母挥动大铁锹清铲积雪，姐姐、哥哥和我也陆续加入扫雪。我们三个小孩子用脸盆和簸箕将雪搬运到远处，并在那堆起一个肥胖的雪人，雪人的圆脑袋上用两个木炭插上就是黑黑的双眼，远远看去有模有样。邻居的孩子们也行动起来，一个个雪人玲珑活现，将雪后的山村装点得分外有趣。此时欢声笑语在山村里回荡着。

太阳出来了，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落在清扫后的地面上觅食。我和小伙伴们效仿鲁迅笔下闰土的捕鸟方法：用一根尺把长的树枝支起一个竹筛子，在树枝上栓上细麻绳，向筛下洒下稻谷，稻谷需零零散散地撒出筛子外面来。一群麻雀飞来，待它们吃到竹筛下面时，我远远地一拉麻绳，麻雀就被罩在竹筛下面了。我们把捕到的两只麻雀放在用麻秸秆做的鸟笼里养着。谁知麻雀性子急，在笼子里闹绝食，一天后就急死了，我们心里既遗憾又伤感。这样的小把戏后来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那年秋天，生产队山芋大丰收，我家也分到了四百多斤山芋。家家户户都在村后窑冲口的黄泥山坡上挖地窖，用于储存山芋。母亲请来我的两位堂兄挖了一个山芋窖，窖深三米多，底部直径四米左右，圆形的窖口如大灶的锅口大小，窖口还搭建了一个锥形防雨棚。母亲带领我们姐弟三人，把精选后的山芋运到地窖口，再用竹篮传递到地窖底部，码放整齐，留出一块地用于安放梯子。雪后初晴，母亲领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山芋窖边，掀开窖口的稻草和木板，我顺着梯子下到地窖底部，母亲用绳子把竹篮递给我，装满山芋后再由母亲扯上去。取回的山芋是我家一周的早餐，把它放在大灶后面，用废旧的棉衣盖上，上面再覆盖松毛保温，以免山芋被冻坏。到腊月时，山芋糖化了，早餐煮的山芋甜甜糯糯的，可好吃了。

记得是一九六七年，那年我八岁。这年冬天特别的冷，气温零下十六、七度。大年三十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两天终于停了下来。大门上新贴的对联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耀眼。山村炊烟缭绕，家家户户都在忙年夜饭。突然，大门外有人喊叫：“快来看啊，有狼！有狼！”我赶紧出门，门口已聚集二十多人了，大家目光都看向一百多米外的小包山。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我赫然看到一只体形硕大像狗一样的野兽坐在山脚下，灰白色的皮毛，竖起两只灰黑色的耳朵，还有泛着绿光的眼睛，分明是一只老狼。身为公社书记的父亲也上前看了看，然后从家里取来一支三八大盖，只见他一搂枪栓，咔嚓一声，子弹就上了膛，然后端枪瞄准。我瞪着眼睛蹦起来大声喊道：“快跑啊！快跑啊！”也有人高声喊道：“打死它！打死它！”虽然喊声震天响，可是那只狼就是丝纹不动，绿眼泛着寒光与我们对峙着。只见父亲缓缓地抬高了枪口，“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狼身后的松树，那松树颤了一下，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受到惊吓的狼惊恐地站起来，一溜烟地跑了。父亲说：“大过年的，放狼一条生路吧，把它吓跑就好。”父亲的举动和话语其中包含的善意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打那以后，我们村就再也没有见到狼的踪影。

五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冬天难有往日那样飘飘洒洒的大雪；如今的孩子们也难以体会到我们儿时在大雪中得到的快乐。回忆故乡那寒冷的冬天，那一场场纷飞的大雪，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宛如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它们不仅是我人生中的宝贵财富，更是我逆水行舟不断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