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的美篇

浮萍

<p class="ql-block">大相径庭表姐妹</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刘荣萍</p><p class="ql-block">R和W是一对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相差两岁且在各自家里排行老大的姑表姐妹。R是表妹。R妈是表姐W的大姑妈。R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W下面是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R父母的原籍沧州,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叫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俩表姐妹成长的时期,人均最低生活费只有六元钱。R爸和R妈各挣七十块钱高工资。在一些同龄人吃“八宝面”糊糊的时候,R喝够了前苏联的进口奶粉,到现在年近七旬一口牛奶都不能沾!R出生时,R爸捧在掌心里爱不释手。R妈五十四天产假结束虽然纺织大厂的托儿所条件十分好,但R爸还是担心宝贝女儿受委屈,专门从东北请了一位住家保姆负责照顾R。以至于R只和弟弟去过母亲厂里优越的寄宿幼儿园。R弟弟妹妹相继出生后,R家轮换专职保姆,直到“文革”!而W妈是从河北青县嫁到天津还养着寡居母亲的农村无业妇女。一连生了两个孩子,穷得叮当响!W爸每月三四十元的工资无法支撑。R妈1936年入日本人开的恒源纱厂,R外祖母便要求R妈发了工资第一时间必须如数交出。一次,R妈下早班,和好姐妹逛商场晚回家两个小时,R外祖母将R妈递上的工资扔出门外!吓得R妈捡起一大卷钱,向其母赔礼道歉才算完事儿!W妈19岁便进了婆家门,20岁开始生儿育女,使得R出生时已经有了表姐、表哥各一枚。而R妈硬被母亲扣到28岁(当时大龄女)才嫁给了孤儿的R爸!因为只有穿大皮靴子,坐吉普车的转业军人,R爸一口答应R妈婚后工资仍全部上交娘家妈!可怜作为家里的“老大”,从八九岁开始挣钱养家的R妈早已就是那个年代的“扶弟魔”!不巧的是,R一岁多的时候爱惹是非的W妈与邻居吵架。经常无偿为李公楼后街的媳妇们亲手接生,被大家赞誉为“接生一把手”的R外祖母孙大姑,因替儿媳撑腰第一次与邻舍发生争吵,气愤不过突患半身不遂瘫痪在床。尽管R妈全部工资转交给弟妹,但没有工作的W妈每天只给婆婆吃豆腐脑泡饽饽,这是仗着大女儿吃香喝辣的婆婆素日最讨厌的饭食。一年后,R那位62岁的外祖母进入弥留。抬到“床板”上时仍大睁着双眼。众人把“大姑”R妈架到床前对着其母说了一句:大弟家我还管你放心走吧!外祖母的眼睛立时紧闭呼出最后一口气!外祖父母李公楼后街唯一的房子堂哉皇哉归W家所有。尽管外祖母有四个子女。外祖母去世后,R妈情同母女的唯一的老姨出面,宣布从今往后R妈工资回归自己小家庭!外甥家有什么困难姐姐可以帮忙!因为“老姨”曾经慷慨资助过R外祖母一家,说话极有分量!W妈敢怒不敢言。从R记事起,她和表姐穿的衣服鞋帽甚至袜子都是相同的。只不过R的新皮鞋穿了两三次便不见踪影,不久发现又被W穿在脚上。R妈解释说,W经常带着弟弟妹妹东跑西颠,自己那双早就磨破了!大约六十多年前的某一个春节前俩月,R的大表姨暨W的大表姑带着表姐妹还有负责“买单”的R妈,一同到享誉海内外的天津劝业场。买了俩表姐妹的新衣新袜,R妈手绢里的钱应该所剩无几。正想先回去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来买其它东西。隔着橱窗见到一双价格不菲的漂亮的红皮鞋。R懂事地转过身拉着母亲和大姨想走开。W则咬着手指头不肯离去。非要大姑妈给她买那双红皮鞋。僵持几分钟后,W竟将头撞到玻璃橱窗上咚咚响!惹得人家售货员大声训斥R妈怎么不管孩子!读过市女中,十分典雅贵气的大表姨第一次露出不屑的神情,小声说,W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呢!R都舍不得买她干嘛非要!R妈赶紧掏出手绢包仅有的几张钞票交给售货员。W抱着红皮鞋脸上笑开了花!R妈则自动减掉了为上夜班等公交冻得浑身发抖的自己买一件厚棉衣的计划。还是R爸不忍心用出差破案的补贴为R妈买了一件纺织厂女工时髦的呢子外套(这件R妈发福后答应给R的漂亮的呢外衣,后来亦被R妈给了她供读三年大学毕业非要回乡务农的小弟那位新媳妇)。大约是1965年冬,“文革”爆发前夕的某天傍晚。保姆的女婿老海叔神色慌张地来到R家,告诉刚下早班的R妈她的大弟因为写“反标”被警察抓走。送走客人R陪着母亲到大院的公厕,R妈在里面蹲了大约半小时。R扶着脚麻的母亲走回家时明显感觉到母亲的手冰凉发抖。R妈从弟媳家回来已是深夜。R妈告诉出差回来的R爸:大弟已获五年刑期。弟媳说养不起四个孩子,当着她的面把刚一岁多的W妹扔到床角喊着送人!R妈抱起W妹答应每月给弟媳二十块钱W妈才罢休!R爸对此无异议。R妈雇佣的保姆“瘦姥姥”(文革初不慎换了一位地主婆“胖姥姥”成为R爸的又一条罪状)是W家胡同里对雇主绝对忠心耿耿的近邻老太。每个月R妈发了工资拣出20元放在八九岁的R那件棕色考究的“棉猴儿”口袋里,由“瘦姥姥”领着到李公楼后街荣厚里大舅妈家。进得门舅妈熟练地翻出R口袋里的钱,然后哭天抹泪一番。其实,用意就是要钱不管饭!R跟着保姆姥姥到其女儿家吃几颗那时候罕见的伊拉克蜜枣,当然“瘦姥姥”的18元工资原封不动地交给她的女儿。然后,顶着满天星辰冒着严寒或酷暑走回家。那个年代单休。星期天的早晨,W一准带领她穿着破衣破裤和露脚趾鞋的三个弟弟妹妹到R家,进门抢吃抢喝霸道十足。最让R不快的是W直奔R爸单位配置的写字台,将四个抽屉逐一扣在地上!毫不客气地掠走R爸给爱写字儿的R准备的条格纸,还有当时许多孩子见不到的红蓝铅笔。对此,R不敢多说半句话,只是倚在门框上眼睁睁看着不爱学习的W破坏性地翻抢。因为弱小的R稍有不满母亲严厉的目光便折射过来。在那个好多人家吃“补助”的年代,R每个月都有一块钱的零花钱!而W也堂而皇之地从大姑妈这里领取相同的“月钱”。记不得多少个东方尚未发白的正月初一,W用一只划破口子的“蒜碗”装着冻了一夜破破烂烂的素饺子,带上她那三个鼻涕邋遢的弟弟妹妹砸开了R家干部家属大院的门。R的父亲当年曾是大院最大的领导,人称“刘头儿”。门卫已经熟悉W姐弟,披着棉衣踩着满地的爆竹纸屑,睡眼迷离地打开门,估计心中多有不满。这在“文革”开始R爸戴上“保皇派”帽子后得以印证。几个胡同来的孩子先是将桌上糖果抓进各自的口袋,然后,一边在楼道里疯跑,一边互相哭吐着脏话。有几次当着R妈用不堪入耳的话骂R外祖母,气得R妈浑身颤抖。更有甚者某年春节W的两个弟弟为争抢R弟簇新的“大杆枪”,竟将枪拦腰折断。W妹则将R妹的新娃娃抱在怀里不撒手,嚷着要带走。R脖子上崭新的白珠项链被W理所当然摘下来戴上“试试”,便再也摘不下来。这些礼物都是R爸大年三十下班后,带着仨姐弟妹从十一经路百货大楼兴高采烈地买回来的,一夜之后化为乌有。保姆瘦姥姥背后都说W姐弟就是一帮子“强盗”,更是成了大院小伙伴们的笑柄。R四姐弟对此亦深恶痛绝,如今虽都已年过六旬,说话不带半个脏字。而今R也享受着几十年如一日大年初一侄女送来素饺子的待遇。那可是R的弟妹精心制作涵盖所有“津味儿素”原材料的美味佳肴!稍稍长大后的R,每年都去给R妈车间的干姐妹、喜欢R的“四姨”和干姥姥拜年。从“四姨”口中得知,母亲当初为了多给W家一些补贴,每个月拼了命也要争取拿到最高奖七块钱(当时纺织厂的月奖金是三元、五元、七元)。有一次,因为胃痉挛没有提前接班儿,只拿到五元钱奖金的R妈竟自责了足有一个多月。R也清楚记起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R叫醒饭后小睡的母亲要去上夜班,素日结实得像座小山一般的母亲,躺在床角脸色苍白,说是胃疼得厉害。R伸手到母亲的怀中想给母亲揉一揉,手触到母亲的胃部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硬球,吓得R心惊肉跳,以为母亲胃里长了东西。边按摩边劝母亲休息一天,母亲则说你按摩的好多了,翻身下床冒着寒风走入夜色中。母亲的那个背影让成年后的R不忍读朱自清的名作。十几年后R顶替母亲入厂不久患了毒性痢疾。R要好的闺蜜护士罗二姐给R开了病假条,R仍然忍着肚痛去上夜班,因为休息一天便影响全年奖金!R妈的奖金都是W来R家里时偷偷塞给W的。平日里被母亲严格要求不能随便出去玩儿的R姐弟,唯有在W们来家时破例得到“你们去玩儿会儿吧”的特许。R则隔着母亲放下的花门帘儿,多次看到母亲给W钱的境况。每当“送钱特使”R询问母亲已经给了W家二十块钱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母亲开始含糊其辞。后来R再问便招来母亲的横眉立目,或是一顿胖揍,最多的是被拧嘴巴说是谁让你多嘴。原本R爸解放前夕入伍,1953年抗美援朝“三等伤残”转业到天津建设局即任保卫股长。不久被抽调到天津市公安局颇受时任公安局长的天津市长夫人的青睐,已经谈话调入市局部门任职。不想某一天,别着小手枪踌躇满志的R爸随局长视察天津监狱时,被正在“放风”的R的反革命大舅喊了一声“姐夫”!这一声刺耳的“姐夫”,不仅使R爸未能进市局,且速被退回原单位,一落千丈贬入市政工程队任队长。在此之前,R那位同是“革命军人”的二姨夫曾几次来家劝告“大姐夫”赶紧与妻弟家断绝关系,否则后患无穷。但R爸一直没有采纳妹夫的好心建议。二姨夫尽管已向组织声明与大舅哥再无瓜葛,并做到了五年间不往来,但还是从天津警备区“连指导员”一职被转业到天津一家小规模的自行车配件厂当了党支部书记。两位连襟的大好仕途戛然而止。后来R爸和R姨夫的部下不约而同都在园林系统或当了局长或成为副局级。而两位出生入死的连襟双双离休时只是正“科级”。每每小酌聚会都是苦不堪言“一口焖”!五年后W爸出狱后仅此一次到R家见了姐姐、姐夫声称:我的事情对你们没嘛影响。R爸顿时语塞。R妈和R二姨两位争强好胜年年先进的亲姐妹更是被回交已填好的《入党申请书》。在那个“入党做官论”盛行的年代,R妈磕头结拜的十个干姐妹中八位都是先后入党走出车间有的还当上了局级领导。论人品和实力,R妈入党后的前途应该是很光明的,而且为了减少从小一起长大的某些同事姐妹们刺眼的目光,R妈不愿意和大家住在一片宿舍区,两次放弃了单位分房的机会,蜗居在R爸部队转业分的两间1840年俄国人盖的奶房中,直至离开这个世界。R高中入团和后来工作入党时,均被外调出来有一个反革命的舅舅写了好几份认识才告妥。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R和W俩表姐妹先后下乡。只不过R回津后由从不走后门的物资局供销科长大表姨夫介绍、大院儿的李寸改主任领进街办厂当了“会计”。然后考入河东“夜大”汉语言文学专业昼夜攻读。而W则顶替其母到打包社工作,不久便未婚先孕,被厂里开除又成为困难户。酷似大姑俊俏秀美的W与胡同里满脸糙疙瘩上嘴唇留着一撮儿小黑胡儿的某男未婚先孕是当过“工人技术员”的W爸最难容忍的事情!好像是1979年一个冬日的后半夜,和母亲一个房间的R睡得正甜,被一阵吵吵声惊醒。睁眼一看,母亲已打开房门W的二八自行车差点顶到R床上,母亲让W把车放在走廊即可。W扑进来放声大哭,说是她那刚劳改释放的爸,手举棍棒追着她满胡同跑,扬言即便打断她腿,也不让她嫁给“小黑胡儿”。她已经被轰出家门,让大姑现在去和她爸说情,因为她爸只听大姑的话。R妈二话不说穿上薄薄的棉衣跟着W走出房门,R看看座钟是后半夜三点十五分。外面北风呼呼作响,R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等到天微亮五点多母亲才一个人走回来,洗洗脸又去上六点钟的早班。不久W洋洋自得地告诉R大姑当场说为她做主就嫁给“小黑胡儿”!于是R到打过工的切面铺为W家亲自轧了五斤当年罕见的富强粉面条。然后作为“伴娘”架着已经五个多月身孕的表姐在众目睽睽之下绕道至W婆家。W婆母一家瞧W不起,硬是不开门!R仗着自己的一张巧嘴使劲儿喊着“亲娘”和大姐夫敲开了W婆家胡同里两扇破旧黑门!后来大姐夫说在W家所有亲戚中只有R和R先生喊他“姐夫”。R也曾问起不爱管别人闲事儿的母亲干嘛替W做主?R妈沉着脸说你表姐的肚子都显怀了,不做主要出人命!W东躲西藏生下女儿后缺吃少穿,夫妻俩经常抱着孩子到R妈家,一方面寻求庇护,一方面能吃到大姑的熬鱼炖肉。大姑父喂饭喂水哄孩子睡觉堪称一绝!退休在家的R妈发挥心灵手巧的特质,给侄外孙女缝制出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花被花衣,惹得R在一旁竟也学会几分。据说那个阶段W信誓旦旦在大姑妈面前许愿:R表妹能写会说将来肯定当官儿忙。我来给大姑养老送终!对此R妈深信不疑地说与R时脸上那欣慰的笑容令R至今难以忘怀!(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