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年时期的父亲</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杨德彬</p><p class="ql-block">文/杨晓哲</p><p class="ql-block">父亲离开我们整十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忆往昔,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在我印象中父亲是一位事业型干部,清正廉洁,胸怀坦荡,严于利己,工作作风严谨。所以我总想写一篇纪念文章,以表达对父亲崇敬和怀念之意,但却迟迟没有落笔。其原因有二:一是文笔不好,确实写不出像样的文章;二是我已经退休多年,对父亲工作经历和年代的具体时间记忆模糊,担心表述不清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将父亲一生坎坷经历记录下来的愿望愈加强烈,否则,恐怕他老人家苦难经历将被后人渐渐地淡忘,那将是件极其遗憾之事。</p> <p class="ql-block">后来,经过多方查阅有关资料,发现1995年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回族名人辞典》中记载着父亲的简历,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用文字给后人留下一些点滴记忆,虽陋笔拙文,但也了却我作为晚辈对老人的缅怀之情,否则我将追悔莫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幼年丧父当童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30年2月,父亲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回族家庭,爷爷奶奶是和老乡们从山东禹城,闯关东沿着铁路线逃荒到东北,先和回族老乡们在吉林省吉林市北山脚下清真北大寺附近围寺而居。但好景不长,日伪统治时期,为便于管理,日本人搞合并村屯政策,强制老百姓集中居住一起,爷爷奶奶和一些回族老乡不愿意服从日本人的管理,他们继续北上逃到哈尔滨市道外清真寺附近临时居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爷爷有一手皮匠的好手艺,会做马具,于是就在道外太古街一家皮铺给人家打工带徒弟,养家糊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38年,奶奶在道外清真寺礼拜时认识了周述义,关系相处十分融洽,恰巧她的老伴韩永久是山东禹城韩家寨的,和爷爷奶奶也是老乡,经他们夫妻介绍,爷爷奶奶到太古南十四道街67号院内租下一处房子居住,和韩家做了一墙之隔的邻居。我们这两户回族时至今日,时间已经过去86年了,两家后代人现在仍像实在亲戚一样地走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8岁时爷爷病逝,奶奶是小脚而且不识字,靠在集市上挎小筐卖鸡蛋艰难维持生活。父亲上到小学五年级,奶奶就供不起学费,父亲被迫辍学。13岁就和亲属穆祥歧到铁路工厂当童工(穆祥歧离休前任哈尔滨铁路局机关党委书记),他们小兄弟二人,无冬立夏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从道外走到道里铁路工厂上下班,布鞋穿破了就用细铁丝绑上将就着穿,吃了不少苦,父亲被迫用他那年幼稚嫩的肩膀承担起养家糊口的生活重担,就这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只好经常向亲属和老乡借粮度日,父亲的少年时期就是这样在饥寒交迫中熬过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父亲在电车公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建国前电车公司招工,父亲和符合条件的亲戚及老乡都去报名,凡是上过小学,认字会算加减法的人在当年就算是有文化的人,大都能考上电车公司当乘务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父亲说:他刚到电车公司上班时,和赵尚志的表弟赵尚友都是乘务员,关系很好,日本人当年在电车公司抓捕赵尚志,为安全起见赵尚友将其名字改为赵有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在世时还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天我家亲属杨子厚开摩电车(现称有轨电车),赵有德卖票,当电车行至到南岗时上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便衣警察,赵有德让他买票他不掏钱买票还骂人,两个人就吵起来,这个人连骂带撅的从腰里拽出一把二十响盒子枪,用枪筒砸向赵有德的头。赵有德当年也是年轻气盛,上去反手一把将枪抢下来,打开摩电车中门挂钩,车在行进间由于惯性其中有一扇门就自动打开了,赵有德顺手将枪扔出车外,驾驶员杨子厚开摩电车咣当、咣当的不知道车厢里发生的事情。车开的挺快,这个便衣警察没想到自己的枪被扔出车外,急忙跳车找枪,因为他喝多了,跳车后卡个跟头摔的满脸是血,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找到枪后电车已经开远了,这时候他酒也吓醒了,气急败坏的跑回警察局,找来一些警察到电车公司,不问青红皂白抓住赵有德就是一顿毒打,然后把他关到警察局数日,这件事情引起电车工人和工会的强烈不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满州国日伪当政时期,老百姓也没有讲理的地方。父亲考上摩电车司机后,有一天驾车从南岗行至到道外下坡,也就是现在的东北烈士馆大下坡,因电车自身重又满载乘客,下坡惯性强,车快开到坡底时候,一对日本男女过马路,男人快步过去,女人身怀有孕走路慢,想等电车驶过再过马路,没想到男人又返身回去强拉女人过马路。父亲紧急采取措施鸣笛、踩刹车,然而电车根本刹不住,重车的惯性将二人撞倒摔伤,送医院经抢救无效二人均死亡。如果按照现在的交通规则,有轨电车或火车是在轨道行驶应无责任,从人道主义考虑也可以负个次要责任。但是伪满政府执政期间,压死日本人可是大罪,当局不由分说将我父亲抓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奶奶多次找单位打听消息无果,后来奶奶在电车公司工作的侄子马相林,打听到父亲被押送到劳改农场去种水稻,于是陪着奶奶去劳改农场去看望父亲。当时,父亲和其他劳改人员腿上涂抹着桐油,每天光着脚泡在水田里种水稻,劳动强度大而且也吃不饱饭,遭了许多罪。 后来单位工会多次抗议,父亲才被单位保释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电车公司在抗日战争时期是哈尔滨市的红色摇篮,赵尚志和赵一曼都在电车公司搞过地下党组织活动。据我家亲属杨子厚讲,他当年和赵一曼很熟悉,但是不知道她是共产党,有一天他开摩电车发现赵一曼在路边急切的和他摆手,杨子厚将车慢了下来,打开车门的挂钩,赵一曼一个箭步跳上车,急切的说快开车。杨子厚加速,当车行至转弯处,赵一曼就不由分说打开前门挂钩跳下车跑了。过了几天,杨子厚在电车公司又看到赵一曼,就问她说你那天干啥去那么着急?赵一曼说有坏人跟踪我。后来杨子厚秘密加入地下党,我家还有一个亲属叫穆秀文,当年15岁在电车公司卖票,是地下党的秘密小交通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赵尚志家共有四个兄弟,老大赵尚纯、老二赵尚朴、老三赵尚志、老四赵尚武。老二赵尚朴在电车公司工作是地下党,父亲一直跟随着赵尚朴,工作关系很好,他也是父亲的入党介绍人。</p> <p class="ql-block">父亲在电车公司的老照片(父亲在二排右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全国解放后,赵尚朴是电车公司第一任党委书记,父亲是第一任团委书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49年,赵尚朴工作调转到哈尔滨市法院任院长,父亲接任电车公司党委书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父亲在哈尔滨糖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3年,哈尔滨市委组织部将父亲工作调至哈尔滨糖厂任党总支部副书记,我们全家由江南搬到江北糖厂家属宿舍居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4年2月,哈尔滨糖厂召开首届党员大会,父亲当选党总支部书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7年3月,哈尔滨糖厂召开第三届党员大会,根据全厂当年现有党员人数,按照党章有关规定,经哈尔滨市委组织部批准,党总支部改建为党委,27岁的父亲被大会推选为党委书记。</p> <p class="ql-block">1956年父亲与糖厂领导班子合影(前排中间为父亲)</p> <p class="ql-block">1957年父亲与糖厂科室人员合影(后排左四位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7年秋季,哈尔滨市发生特大洪水,全市人民投入到抗洪抢险的工作中,江北大部分地区全都被淹,父亲带领全厂职工抗洪抢险,将厂区和家属区围成一个孤岛,全体职工为保护厂区车间不被水淹,死守糖厂和家属区,洪水每天都在上涨,洪迅险情不断,全厂干部职工倒班,24小时有值班人员吃住在防洪大堤上,死看死守抗洪抢险保护大堤安全。待汛期过后洪水慢慢退去险情解除时,厂区设备安然无恙,没有影响生产任务的进度,哈尔滨糖厂因抗洪抢险有功受到市委的表彰。哈尔滨市为纪念这次全市性抗洪抢险胜利,在松花江边建立了一座永久性著名地标建筑:“哈尔滨市人民防洪胜利纪念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8年,国家为改变大西北的落后局面,从全国各地派遣精兵强将支援大西北工作,哈尔滨市委从市管干部中优选两名优秀回族干部,支援宁夏回族自治区工作。一名是在市委组织部工作的马骏烈士儿子马德钟,调他到银川市委组织部工作,充实当地组织干部力量;另一名是我父亲,需要他到银川市郊区甜菜产区建糖厂,父亲接到调令后立即动身,先去做前期建厂和家属区准备,然后我们两家一起从哈尔滨市举家搬迁到银川。当年火车没有快车到银川市,不算在北京中转时间,仅乘火车就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到达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p> <p class="ql-block">父亲安顿好全家老小,马上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工程技术人员一起投入到紧张的建厂工作中,因为大西北解放较晚,当年还有土匪头子马步芳、马鸿逵的残匪隐藏在农村,他们手中有枪,有时晚间到厂区偷建筑材料。父亲和所有的厂级干部都配枪,每天上班手枪不能离身,他们边工作边带班保卫厂区安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9年,那时候我已经4岁记事了,记得建厂期间领导班子没有开会的地方,父亲就让厂领导们利用晚间饭后到我们家开会,工作中遇到很多困难和问题时,父亲就给大家讲马骏烈士当年爱国、救国、并以身殉国的红色故事,鼓舞大家的工作干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糖厂距离银川市很远,厂里没有汽车,当地更不通长途汽车,父亲去市里开会必须骑马挎枪去,预防劫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来到1960年,前苏联人卡我们国家的脖子,我们举国上下勒紧腰带还贷款,那年粮食紧缺全国人民都吃不饱饭,就用瓜菜代替,人们挖野菜和吃榆树钱充饥,有的人家野灰菜吃多了中毒全身都浮肿,在那艰难困苦的时期,全厂职工共同克服困难,终于投产试车成功生产出成品糖,结束了宁夏回族自治区不能生产糖的历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国际形势导致我国许多建设项目被迫下马,银川糖厂也无奈停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2年,父亲被调回哈尔滨市,在原市人委经济委员会任企业管理处处长,我们全家由银川糖厂又搬回哈尔滨市,临时居住在道外区太古街67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文革风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3年,哈尔滨市委分配给我家一套二居室房子,地点在道里区安德街73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6年,在全国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父亲被组织上选派到工作队,负责指导哈尔滨林业机械厂社会主义教育工作。刚刚进厂开展工作不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时间全国各地开始出现造反有理,打、砸、抢事件,各企事业单位领导都被打倒批判,说他们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各单位造反派可以随便拉着被打倒的领导上街游斗。工厂上班不生产、学生上学不上课。</p> <p class="ql-block">1966年,父亲与哈尔滨市人委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成员合影(第一排左三为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工作的林业机械厂造反派夺权后,厂领导无一幸免,社教工作队也惨遭厄运,说他们是执行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被工厂造反派批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他们撤回单位上班时候,市委领导们也都被打倒和被批斗,单位分成两个造反派组织,一个叫大团、一个叫小团,他们为充实自己的力量,分别和父亲谈话,目的是要求加入他们的造反团,为自己的组织增加力量,均被父亲拒绝,被双方组织认定为中间派。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开展,造反派要求父亲写大字报揭发市委走资派的罪行,又被父亲倔强的拒绝,就这样得罪了双方造反派头子,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认定父亲为顽固不化的保皇派,于是将父亲及抗日老干部市经委主任张键,一起软禁在原市人委二楼右侧第一间办公室里隔离反省。因为我家是回族,他们同意我家派人到市人委大楼给父亲送饭,所以母亲每隔两天给父亲炒肉咸菜等,我每次给父亲送饭见到他时,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问题所以比较乐观,以为当一处之长受点冲击无所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时候宁夏银川糖厂也开始文化大革命,当地造反派斗争厂领导,让他们交代问题,这些领导们以为我父亲已经调回哈尔滨市了,就将所谓的一切问题都推给我父亲,没想到糖厂造反派看完材料认为自己革命行动有了成果,为了“乘胜追击”,深挖走资派,居然派两人到哈尔滨揪父亲回银川糖厂,正巧单位在处理父亲的问题上挺为难,想整他没有合适材料和理由,长期关押也不合适,释放就等于他们革命运动失败,于是就借此机会,同意来的人将父亲带回银川糖厂批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到了银川糖厂免不了和其他老干部一样,被不明真相的群众纠斗并被关进“牛棚”半年之久,后来问题查清楚了,父亲当年到银川是按照国家要求支援大西北工作,还有一些个别人交代出来的所谓工作问题,是父亲被调回哈尔滨市发生的,与他无关,于是就将父亲放出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回到哈尔滨后马上到单位报到上班,可是造反派认为父亲没有被人送回来,就是逃跑回来的,于是又拍电报又发函,要求银川糖厂来人再将父亲带回去,查清问题并出具结论手续后,再派人将父亲送回哈尔滨市。银川糖厂造反派一看又有到哈尔滨公出的机会,于是来了两人到哈尔滨市玩了几天将父亲带走,到北京中转时候听说过几天毛主席要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红卫兵小将,于是他们在北京多住几天,并带着父亲和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一起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的检阅,在当年能到天安门广场远远地见到毛主席,那可是极其幸福的事情,父亲也算是因祸得福,被动地在天安门广场上远远的看到了毛主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二次被揪回到银川糖厂,属于被哈尔滨市委造反派陷害,他们将父亲工资扣发,只发部分生活费。其实糖厂造反派已经没有兴趣再批斗他了,于是将他送进“牛棚”,每天白天和其他所谓走资派打扫厕所搞卫生干零活,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管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是1968年,我大哥中学毕业,全国掀起上山下乡的高潮,哥哥属于地、富、反、坏、右、走资派子弟,报名下乡去生产建设兵团政审不合格。大哥只好和其它政审不合格的知识青年报名去条件极差的泰来劳改农场下乡当农工,到了泰来老改农场开始放牛,住着帐篷里没有电,这些下乡青年必须自己烧水做饭,这时黑龙江省劳改局的造反派将副局长李宇光打成走资派,送到大哥所在的农场与下乡知青同吃、同住、同劳动,并接受知青的监督改造。这些知青一看来了个被监督改造分子,都欺负李宇光,不但每天挑水在帐篷里点炉子烧水让他干,脏活累活也让全交给他干,大哥看到后就想起父亲也在牛棚受煎熬,于是就警告这些人,不许欺负这个老李头,并让李宇光的行李从帐篷门口搬到里面和自己挨着睡觉,因为在那个年代大哥讲义气,爱打抱不平,有一帮追随者。所以后来所有的下乡青年都不敢欺负李宇光,在批斗大会上也没有人敢打他了,李宇光在最残酷的环境下与大哥结下深厚友谊,可谓是患难之交,他后来官复原职当省劳改局长后,多次邀请大哥到他办公室叙旧,有一天周日还特意到我家看望父亲,他们共同的话题免不了谈起文化大革命期间各自在“牛棚”的经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父亲二次在银川糖厂“牛棚”劳动近一年时间,经过老职工多次呼吁,糖厂召开为父亲平反欢送大会,按照哈尔滨市委造反派的要求给父亲出具了平反结论手续,又派两个人护送父亲回哈直接送到单位报到并正式交接,按说父亲应该没事可以回家了。单位造反派听银川糖厂来人介绍父亲是被糖厂平反而且欢送回哈前后经过后,觉得如果让父亲上班就等于他们错了,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就没让父亲回家,而是越级将父亲送到关押市委机关领导的“牛棚”里。地点在哈尔滨市道里区新阳路与通达街附近一个建筑工程公司四楼礼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我经常去送饭,有时候值班人员不在岗,我就偷偷上四楼看到哈尔滨市委这些老干部们都在大礼堂是挨着打地铺,他们没有桌子,是坐在行李卷上写反省材料,里面虽然不打人,但是约法三章纪律严明,连上厕所都必须报告,得到批准后才可以起身。老市长、市委书记,还有八大局局长等,他们上衣右上角都带着白色名签,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被打倒的女领导们在礼堂一角,也是地铺晚间睡觉时候拉上一个帘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9年,父亲被哈尔滨市革命委员会第二批解放出来,然后又被送到新风五七干校劳动锻炼一段时间才重新恢复工作,全家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家庭也团圆了。</p> <h3>父亲从牛棚里解放出来被送到新丰五七干校锻炼时与五七干校队员合影(后排右二为父亲)</h3></br><h3>父亲被平反回家后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说:有一天晚上造反派押进来一个年轻人,父亲仔细一看是他们单位整老干部最很的造反派,父亲纳闷这个小子怎么能进来?但是里面不许讲话,第二天父亲早晨报告上厕所,他也报告上厕所并紧跟其后,到了卫生间父亲纳闷问他怎么进来的?他哭丧着脸说:别提了昨天在单位闲来无事,比谁带的毛主席像章好,比来比去,他们都说自己的好,我就说了一句你们带的啥破玩意,就被单位其他人就举报了,罪名是说:“毛主席像章是啥破玩意”,昨天在单位就没让回家,直接以现行反革命的罪名给押送到这里来了。这小子进来后把他给吓坏了,然后一再求父亲在这里关照他,因为他看到身边这些曾经被他们纠斗的“牛鬼蛇神、走资派们”对他十分不友好,挺可怕的。</h3></br><h3>父亲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学习改造吧。</h3></br><h3>这小子经过这次口误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后,他认识到自己在单位给父亲打成什么保皇派,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都是无中生有,他感到十分内疚和懊悔。</h3></br><h3>那个年代的造反派的骨干分子干了许多荒唐之事,也确实坑害了许多无辜的领导干部,给他们带来身体伤害和心灵上难易愈合创伤,有的甚至是家破人亡。好在父亲那些年虽然吃了许多苦,但身体没有被打坏,母亲常说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h3></br><h3>六、重新回到领导岗位</h3></br><h3>1969年,父亲被彻底平反昭雪,被分配到市劳动局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工作,每天马不停蹄地跑郊区工作,后来全国大批知识青年返城这个单位为哈尔滨市的下乡青年返城,起到中转分配的主要作用。</h3></br><h3>1975年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开始,上级单位还要让领导干部去五七干校劳动,因为所有干部们都去过,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报名去,父亲是领导班子成员必须起带头作用,而且他是工人出身对吃苦受累劳动锻炼不打怵,又报名到柳河五七干校劳动一段时间。</h3></br> <p class="ql-block">父亲第二次去五七干校锻炼使用过的茶缸(柳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知识青年返城工作结束,这时哈尔滨市上山下乡办公室被取消,父亲又被哈尔滨市革命委员会重新分配工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七、走马上任到哈尔滨轴承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5年,文化大革命虽然已经接近尾声,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各单位造反派仍然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他们还利用贴大字报的办法扰乱安定团结的局面。为拨乱反正,迅速恢复企业抓革命促生产的局面,哈尔滨市革命委员会选派有在基层工作经验而且当过党委书记的父亲到哈尔滨轴承厂工作,以加强党的领导,当时任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p> <p class="ql-block">其实父亲这次调入这个国营大厂时,正直文革刚刚结束,各个行业都处于百废待兴的局面,父亲是临危受命,顶着与造反派斗争,而且有可能再次被打到的压力走马上任,他白天工作晚间开会而且自己写工作材料,参加夜班工作巡视,工作经常吃住在厂里,认真执行党中央提出的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工厂内贼心不死的造反派经常贴大字报批判领导们只拉车不看路。压力虽然很大,但他们还是积极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平反冤假错案,为原厂长朱怀进文化大革命被造反派逼迫跳楼自杀案件,进行认真调查处理,问题查清楚后,根据厂老职工的建议为老厂长朱怀进进行平反昭雪,鼓舞了职工的士气,使厂内造反派的威风扫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革委会取消,父亲任厂党委书记,在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下,哈尔滨轴承厂跻身于全国工业学大庆先进单位,全国总工会也授予该厂全国体育先进单位 。</p> <h3>二排左六为父亲</h3></br> <h3>二排左七为父亲</h3></br><h3>哈尔滨轴承厂是万人大厂,父亲特别重视企业整顿和党建工作,党校开班他必须去为厂内中层干部上第一堂党课,并在哈轴工人报上发表文章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将文化大革命后期工厂的一团散沙现象凝聚在一起。</h3></br><h3>为解决职工住房和生活福利,父亲先是依靠厂基建处力量,从工厂抽出会瓦工技术的工人,在原五十年代建起的所有三层家属楼,接上两层楼,解决一部分住房特困难群体。然后,又跑市政府申请批地,市政府在打通红旗大街前,批准哈尔滨轴承厂建立了香电小区、建北小区、红旗小区,这时候工厂职工、干部看到职工住房有望解决大家干劲十足,那个年代机关事业单位都羡慕哈轴的福利待遇。</h3></br><h3>其实哈轴当年就是个小社会高光时刻,职工生小孩可在厂医院接生,而且有幼儿园、有小学、中学、中专和哈轴工学院,毕业可直接分配到哈轴工作,还有报社、文化宫、招待所、研究所,有专用火车道线,有分厂和住外机构等,大量工作把父亲和厂领导干部忙的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h3></br> <p class="ql-block">省领导陈雷(前排左二)在哈轴厂区(前排左三为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年,老省长陈雷同志刚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还没有恢复工作的时候,原省革命委员会就让他到哈轴临时工作,他去工厂报到后,父亲没有给他分配到生产车间去劳动,而是让他每天在厂办公室看文件,了解国家大事和当前国际形势。他每天按时乘公共汽车上下班,中午带饭放在职工热饭的大气锅里,经常被调皮的青年人给偷吃并连饭盒都带走,他也不敢吭声,有一次父亲中午见到他就顺便问一句你吃饭了吗?他苦笑着告诉父亲买了几个饭盒带中午饭都被偷走了。父亲一听才知道他有时候中午没有饭吃经常饿着肚子,就和他说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带饭了,你每天中午跟着我到我们回民食堂去吃饭。从那以后他每天中午就有饭吃了,而且调皮的职工也不敢歧视他了。</p> <p class="ql-block">走出国门,帅团到日本考察。</p> <p class="ql-block">为大干快上父亲率先提出更新老旧设备,提高产品质量,以完成国家交给的生产任务。父亲也是较早走出国门,向先进国家学习管理经验和引进先进技术的那批企业领导干部。哈轴承厂从德国、日本引进先进生产设备,提高了轴承产品质量,改变了轴承产品在国际市场没有地位的现状。可以说父亲在轴承厂工作这些年和全厂职工为企业在八九十年代的腾飞,夯实了许多基础,如人才和物质等。由于领导班子团结和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轴承厂工作完成的出色,全国各地前来参观学习的单位不断,党和国家领导人如国务院副总理、机械部部长等等到哈尔滨市都免不了到轴承厂调研。1982年,时任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视察黑龙江时,由时任省委书记、省长陪同到哈轴视察工作,亲自听取父亲的工作汇报。</p> <p class="ql-block">胡耀邦总书记视察哈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视察黑龙江,父亲向胡总书记汇报哈尔滨轴承厂生产情况,并和黑龙江省政府领导,陪同胡总书记参观生产车间。</p> <p class="ql-block">党和国家及省委省政府领导视察哈轴。</p> <p class="ql-block">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余秋里(左二)视察哈轴(左三为父亲)</p> <p class="ql-block">时任黑龙江省省委副书记、省长的陈雷(左四)来哈轴检查指导工作(右一为父亲)</p> <p class="ql-block">时任第一工业机械部副部长的何光远(左四)视察哈轴(左二为父亲)</p> <p class="ql-block">八、父亲被调入省直机关</p><p class="ql-block">1984年,父亲被省政府调至机械工业厅任副厅长, 后来被调至省石油化工厅任厅长,离休前任省政府副秘书长并享受副省级待遇。</p> <p class="ql-block">父亲被调到省政府时,省里有功之臣的领导多,但真正在工业战线上工作十分懂工业的领导不多。父亲因13岁就在哈尔滨铁路工厂当童工,这半生就在工业战线工作,省政府就分配他协助主抓工业的副省长工作。计划经济时期他每天都在忙于黑龙江省大型工矿企业生产进度,经常出差跑齐齐哈尔第一重型机械厂、牡丹江华林橡胶厂及全省大型国有企业调研,为黑龙江省工业工作向省委、省政府提出合理化建议,省长及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对父亲的建议都很重视并采纳。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满60岁时省政府没有批准他离休,又多工作几年才到省政协过度离休。父亲离休后,国家由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对全省国有企业改革,职工大批下岗,企业被低价变卖,对此他十分不理解,经常给早已经离休的陈雷省长打电话谈自己对龙江工业工作的想法,希望党中央能了解黑龙江省工业工作的重要性,有一天老省长陈雷来电话说:他近期赴京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能与中央主要领导见面,请父亲将黑龙江省工业现状和他所担心的未来发展趋势及建议等详细写一个报告,他向党中央反映情况。父亲十分高兴连夜奋笔疾书,将黑龙江省工业和军工生产企业现状,职工下岗对社会治安的危害,国企工厂低价变卖,滋生腐败坑害国家现象等一系列问题和隐患,都在报告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老省长赴京开会将报告亲手呈给党中央领导,虽然当时没出现立杆见影的效果,但是后来国家确实越来越重视黑龙江省老工业基地改造工作,也陆续处理了一些谋取暴利坑害国家利益的腐败分子。父亲离休时省政府办公厅对父亲的评语是:“德彬秘书长为振兴龙江工业奋斗四十年功绩永著”,并送父亲一幅书法作品,内容是“谋国兴业、名满龙江”,以示对父亲为黑龙江省工业勤恳工作的充分肯定。</p> <p class="ql-block">父亲离休后,带着母亲到宁夏银川糖厂旧地从游,目的是看看当年文革期间父亲两次被造反派揪到糖厂斗争时暗中保护他的老同事、老职工们。和父亲一起去支援大西北的马骏烈士之子马德钟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与父亲母亲见面(马德钟离休前任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两个离休的老朋友,他们有着共同的命运,在哈尔滨市都是优秀的少数民族青年干部,一起服从国家分配支援大西北,文革期间都惨遭迫害,拨乱反正恢复工作直至离休。父亲在银川待了一周他陪了一周,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深厚。父母见到当年从全国各地来建糖厂后没有离开银川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两鬓斑白拖家带口的老人时,感慨万千。就是这些淳朴的职工在暗中保护父亲,他们用良心与正义行动呼吁为父亲平反召开欢送大会。他们是父亲免遭厄运的保护者!所以见面都有谈不完的话题,大家纷纷往家里拽父母去家里吃饭,共同回忆那年轻时代往事,淳朴的语言和行动让父母十分感动,大家一起回忆建厂往事都激动的老泪纵横。银川糖厂答谢之旅圆满结束,父母回到家中,过起儿孙满堂幸福的养老生活。由于父亲年轻时经常饥不饱腹患有胃病。2014年,因患胃癌,医治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84岁。回想起父亲这一生,他工作经验丰富,待人诚恳、善于博采众长,勤奋工作,忠于职守,践行着共产党员的初心,我对父亲为国家所做的贡献,引以为傲。他确实经历数次沧桑坎坷巨变,应该说他坚定的信念,成就他这一生对党的事业坚定不移,无愧于党和国家对他的培养,他无怨无悔听党的话,忍辱负重跟党走,为党和国家、为黑龙江省工业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值得我们晚辈怀念和学习。所以我在自己残存记忆中,摘选其中的小部分片段记录下来,以示对老父亲的追忆和纪念。在结束这篇拙文时,我在心里默念,敬爱的老父亲请您放心!我会铭记您平时对我们的教诲,做一个对国家、对民族有贡献的人。</p><p class="ql-block">2024年10月</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杨晓哲黑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退休干部社会职务:中国民族学学会回族学分会副会长 黑龙江省民族研究学会副理事长黑龙江省回族研究会会长在黑龙江省义务弘扬马骏精神十五年,2021年建党百年,荣获黑龙江省优秀离退休干部标兵。</p> <p class="ql-block">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