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秃笔夸风流，满纸云烟尽丘壑

白云出岫

闲话八大山人

认识八大山人，是从他的荷花小鸟开始的，寥寥几笔，恣意点染，荷叶的枯焦耿介，小鸟的冷眼率性，漫不经心间给人“独立一时，横绝千古”的感觉。是孤傲随性，还是冷峻峭拔，是特立独行，还是高标跨俗，一时难以分辨。总之，这个题款有点像哭之笑之的怪人用他简约峭拔的笔墨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年高三铺天盖地的试卷让人喘不过气来，内心已经很反感月考周考等大小考试，穷于应付之时碰到了一张月考卷子上的文言文阅读材料《八大山人传》，其中的“山人既嗜酒，无他好。人爱其笔墨，多置酒招之，预设墨汁数升、纸若干幅于座右。醉后见之。则欣然泼墨广幅间，或洒以敝帚，涂以败冠，盈纸肮脏，不可以目。然后捉笔渲染，或成山林，或成丘壑，花鸟竹石，无不入妙。”这段文字特别走心。山人的身世、经历、行止无不让人唏嘘扼腕，山人的潇洒绝尘更是让人击节赞叹。这个大明王朝的王子皇孙以他特有的行走方式在特殊的时间节点走进我的内心。

过了而立之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本挂历上看到了山人的山水画，残山剩水，展现的是一个末路王孙眼中的世界，枯枝败叶，镌刻着大明王室锥心刺骨的伤痛。满纸墨烟，渲染冷眼旁观者的峭拔，尺幅江山，寄予热衷前朝者的傲倨。面对山人笔下的山水，领略山人心中的丘壑，直逼心灵的既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死寂与峭拔，更有震撼灵魂的刚烈与耿介。

　　举世滔滔，谁会在意一个末路王孙的心灰意冷，众生芸芸，谁会留心一个落魄贵族的喜怒无常。残山剩水，孑然的小鸟渲染沉沦的忧伤，枯笔焦墨，泣血的心灵皴擦无尽的绝望。半颠半狂，难掩亡国锥心之痛，半哭半笑，似诉败家失路之苦。生为贵胄，活成笑柄。一枝秃笔夸风流，满纸云烟尽丘壑。纵情山水，白眼鸡虫抗流俗，肆意翰墨，特立独行写春秋。

　　一生不合时宜，却能借荷鸟写意，托山水寄情，在自己的世界独立为王倒也洒脱狂傲，俊秀风流。尽管山人的江山凋零衰败，但山人孤独的心尚有归处。只要山人的画在，山人的灵魂就会于枯枝败叶间萌动郁勃的生命力。

　　谁的晚景不是残山剩水，谁的暮年不曾兵荒马乱，当一杯黄土封存一世繁华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像山人那样豁达的闭上眼睛。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让他深味吟风弄月的浅薄，世态炎凉的险恶让他参透人心的自私冷漠。心栖残山剩水，情寄焦墨枯笔。山人半疯半癫的背后，掩藏着一个不肯苟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