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一）……天津曾经有座城

群生

天津老城厢里的记忆 《开篇序语》…… 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大多都有些怀旧情节，总爱把天津称作天津城，一些老年人又爱把自己称为城里人，就像现在社会上，觉得高人一等的叫城市人，看不起的通通称作乡下人一样！如今的人们对这种提法很难理解，城里与城外有那么大的区别吗？城里人又真的有那么高贵吗？而天津又哪儿来的城呢？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要从天津的历史来寻找答案了。问到老天津人，当然是七、八十岁以上的的人，只有他们才能有标准的答案。曾经的天津确实是座城，如同北京一样，天津方位的坐标，都是以天津城为基点。历史上天津的地理方位，受到海河流域走向的影响，有着七扭八歪的河道，在上百年来，经过多次的洪涝灾害，几次的河流改道，海河已经没有了准确的方位感。因此，自天津六百年前建城以来，也只有老城区才是方方正正，东南西北的走向。自一百多年前的鸦片战争失败，天津部分地区从此沦为了九国的殖民地，而租界基本上也是以海河流域为分界，租界内大兴土木建筑，却不考虑准确的方向定位，而是以海河流域的走向为基础。如今，当你走进所谓的租界时，只能以前后左右来确定方向，因此，外地人来到天津如果问路的话，除了在老城区，只能得到前后左右的答复，而没有东西南北之分。本篇文章的主题，就是再回到天津的过去，也是最初的样子，围绕天津老城的历史，重新给大家回顾一堂天津近代历史的演变课程。 天津南开学校建校之初的东门，也就是今天的南开大学最初的样子 当年，天津只有城区之内，才可以称为城市人，城外都是乡下。不客气的说，正宗的天津人，就是这片城区之内，繁衍至今的安徽人及其他们的后代，也只有他们，才能称之为名副其实的，正宗老天津人。历史上自清朝《辛丑条约》之后，天部分地区被划为九国的租借地，自此，天津的近代工商业也开始兴旺起来。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张伯苓开办南开学校的时候，就把学校建在了城外，那时老天津人把城外的空地、荒野统统叫做大开洼，南开学校的建校地址，就在城外南边的大开洼，所以从那时天津人也把这片地区称为“南开洼”，为了称呼的文雅与方便，就把"洼"字去掉了，最后定名，就成为了"南开学校"。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天津工商业在各国租界带动下，蓬勃发展起来，因需要大量的产业工人，周边河北、山东的农民及无业人员，纷纷来到天津打工，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务工潮，这些人中很多从此在天津安家落户，不再返回曾经的老家，也成了又一代新天津人。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今天的河西区土城挂甲寺一带，曾经也是开发较晚的地区，自然也属于乡下，如今的西南楼、河西商场附近，在上世界五十年代，还是水草连天的大开洼。相声演员常宝坤，在朝鲜前线慰问时牺牲，回国后就埋葬在今天的西南楼一带，史称"小蘑菇坟地"！（注一）因此上说，即便是老天津人，上溯的话，一般也都没有超过四代，四代以上大多都是外省人，都是来津打工的农民、无业的游民，以及破产的小工商业主等等。当然所说的这些天津市民成分，并不包括建立租界以后，所迁来的那些晚清贵族后裔，下野的总统、督军和租界内居住的大部分居民。因天津的工商业发展较快，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又从全国各地特别是南方江浙一带，迁来了很多知识分子，也加入到天津人的队伍里，天津人组成成分，越来越多元化。 （注一）：天津历史上是中国相声艺术的发祥地，最为著名的有，马家、侯家、常家，其中常家的传人常宝坤，艺名为"小蘑菇"。 天津100多年以前曾经是一个小小的渔村 说起天津的历史，天津最早只是海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子，名曰“直沽寨”，直沽寨地处华北北部，远离中原文化，发展滞后。直到隋朝，京杭大运河开通后，南运河、北运河、海河在此交汇，形成了著名的“三岔口”。从唐朝中叶开始，南方的粮绸沿运河北运，三岔口成为重要的水陆码头。天津的大片地区，由于河道、水渠、沼泽连成一片，一眼望去，水天一色。只有打鱼的小船偶尔划过。到了夜晚，天上的乌鸦与水塘中的蛙鸣连成一片，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因此，天津历史上就曾有着中原北部，七十二沽的说法。天津城外除了打鱼捞虾的渔民之外，本无固定人口居住，即便是天津老城里最初的居民，也都不是本地之人，大部分是随着明朝永乐大帝，驻守天津城区的安徽淮北人。据考证，天津方言的形成，最初也是从上述地区转化而来。天津的老城墙，最早建于明朝永乐二年（1405），系粘土堆置而成。到了明朝的弘治四年（1491），开始将城墙增高培厚，外层用砖包砌，同时重建了四座门的城楼，城楼上的匾额题为镇东、定南、安西、拱北，分别悬挂于四门的城楼之上。明朝弘治七年（1494），城楼与城中央的钟鼓楼同时建成。从明朝永乐二年即1402年正式建城，天津也成为了中国唯一一座有准确建城年代的城市。最初的天津老城位置，就是今天的东、西、南、北，四条马路之内的整个面积。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1900）以前，天津老城还矗立着城墙与城门。 天津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因为反抗侵略而强制拆除城墙的城市，上图是拆城的照片 说起天津的历史，天津的由来的最早记载，是在600年前，兴立城郭、屯兵设卫，史上称之为天津卫，级别大概相当于如今省市一级的地位！在1900年京津地区的义和团，在清政府的怂恿下，大肆宣扬西方国家在华期间的暴行，从而激发了人们的反抗情绪，进而杀洋人、毁店铺、烧教堂等一系列排外事件。以致引起八国联军自大沽口入侵，而驻守在天津的清兵与义和团，以大刀长矛等短兵器抵抗无效，天津城门被攻破。八国联军很快地占领了天津，随后又涌入北京，烧杀抢掠，火烧圆明园，清政府被迫签了城下之盟与不平等条约。1901年1月21日，也就是八国联军占领天津的半年之后，为彻底解除国民的抵抗，责令把老城的城门与城墙全部拆除。首先在老城内外，遍贴一张都统衙门（注一）的告示，大致内容就是，拆除城墙，改修马路等数项条款。 （注一）：都统衙门"的旧址，在天津市河北区中山路，天津美院所处的位置，原来是李鴻章的直隶總督行署，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天津后，于7月30日设立"都统衙门"，全稱叫“暂行管理津郡城厢内外地方事務都統衙門”。由英、俄、日三国军官轮流担任主管，称之为都统。当时，国家积贫积弱，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说起了寒心，连国内的地方管理权力都没有，全部由外国人说了算。后又增加了法、美、德三国，扩大为6人委员会，并更名为“天津地区临时政府”。下设巡捕队、财务处、发审处、卫生局、粮食局等。 当年的老城墙，就是城里人与城外人的分界线 当年的天津卫，居住人口是以老城区来界定，同时也有着内外之别。用如今最令人不齿和难以接受的等级观念来形容，就是有钱人与穷人的区别。其实最为准确、并最为标准的地域来区别，就是城里人与城外人，住在城外居无定所的，大多为外省来津谋生的游民和乡下人。城墙的拆除之后，城里、城外随着时间的推移，区别也是越来越小，天津除了有钱与无钱的区别之外，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市民了。据史料记载，天津古城拆除工程由原都统衙门负责，工程费用耗资1万块银元，外加1万袋大米、用以补贴施工人员的食宿费用。城墙砖瓦归属施工方所有，拆除工程交给了一个名叫雍剑秋的承包商。据当年的统计部门测定，天津城墙一周，长约十里的面积，仅仅用工三个月时间，就已全部拆除并清理完毕。鉴于都统衙门的权力，均由洋人掌控，由于擅自发布拆除老城墙，在社会上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也致使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迫于内外压力，洋人执掌都统衙门两年后，遂将职权归还给了中国政府，当时是由袁世凯的北洋政府接管。但拆除城墙已成事实，无法更改，最后的老城城基清理，以及道路基础工程，另改由天津工程局最后实施。 北马路城门前的景象 说起天津城墙与城门被拆除后，建成的四条大街，成为了当年最为繁华，也是商贸集中的区域。虽然拆除了天津旧城的四面城墙，与四座城门楼，唯一保留的就是老城的牌坊，那座牌坊至今还矗立在原址附近。～东门，即現在新安购物广场的文庙附近。当年的天津轨道电车线路，在如今的东马路、南马路、西马路和北马路转圈行使‌，也形成了过去天津市区除了租界之外，主要街道的交通网络‌，这四条马路直到今天为止，仍然是天津市民生活，和商业活动的重要交通路线‌。老城里的牌坊，如今仍然矗立在东门外的水阁大街，似乎俯看着天津老城的过去与今天。～南门，在天津市消防总局、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隔街相望，南门外大街横穿而过，一直延伸到海光寺为止。～西门，在红桥区西马路南大寺以南，与西关大街接壤。～北门，在北马路，原滿园春糕点店，耳朵眼炸糕店（如今已全部拆除）几乎沒有地标建筑，出北門便是北大关，据说燕王扫北便是在此渡河，而“天津”的地名也是由此而來。 东北角曾是老天津人淘宝的最好地方 说完了老天津城的城墙与城门，下面再说说改造后的四条大街与之交汇处的四个角。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大多也成为了当年最为繁华，与商贸集中的区域。东北角：过去老人们习惯把这个地区叫官银号（乃清代天津首家官办银号所在地），30年代部分拆除改建为正兴德茶庄大楼，为天津八大家之一穆家产业，上世紀90年代也被拆除。前些年又在马路对面重建了钢筋水泥的新官银号，也是所谓的恢复地标建筑。正兴德对面的原为世界书局大楼，76年地震后改建成今天的东北角新华书店，90年代一部分出租給了肯德基，隔壁的老字號“寶林祥”食品店也干黃了，现为正興兴德东北角店。要说东北角的商家，那就非"大福来"莫属了。天津大福来创始于乾隆年间的早点铺，可以称之为一个人10块钱，就能吃一顿饱餐的良心店家。大福来始于乾隆年间的早点，单听这字号就充满着神秘与悠远的文化色彩，位于天津南开区东北角北马路旁，紧挨着耳朵眼炸糕。早晨的店里，到此都挤满了客人，不排队在这家店似乎很难，所以吃饭必须要早点儿过来。店里环境区别于一般的早点铺，毕竟是连锁总店，大堂还是比较宽敞的，要说缺点嘛，就是排队的人太多，虽然人很多，倒也干净整洁。 東南角上的原清修庵胡同居士林照片 在东南角上，原来的清修庵胡同居士林，是天津著名的佛教聖地，又是震惊民国的“施剑翘刺杀孙传芳”大案的发生地。后面的“杨家柴家大街”，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鳳霞（楊淑敏）的出生地就在这里。东南角南面与日租界的旭街（今和平路北段）大和街（今兴安路）毗邻。东南角路南就是日租界的宪兵司令部，老人们俗称“紅帽儿衙門”（因為日本宪兵大沿帽上有一圈紅色布帶，故称之为红帽子）。旁边原有一座紅色洋葱头形屋頂，天津人望文生意，以讹传讹，久而久之便將此洋葱頂建筑称之为紅帽衙门。此建築已於2005年即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戰爭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之際拆除）。 西南角的鱼市，赶上雨季送货的划着船就到了西南角倒也方便 说到西南角，就会使人想到一个天津的老相声，"钓鱼"这个相声就是对西南角最真实的写照。记得那是天津老相声演员高英培与范振钰合说的《钓鱼》。其中“二儿他爸爸”因钓不上来鱼，去了鱼市买鱼。所说的就是位于西南角的老南门鱼市大街。如果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年人，应该会记得这个相声，其中的那句吆喝："二儿他妈妈，快拿大木盆来耶，我钓鱼来了"！其中的二儿他妈妈，这句话，也是天津人的发音习惯，如果句子说白了，就是儿子他妈妈的意思。鱼市儿里的摊儿，架着长案，板子上放着大木桶，那种卖鱼专用的木桶，极深，和水缸相似，反正天津人不吃死鱼，旧时天津卖鱼，不管收拾，都得自己买回去剥鳞、剖腹，吃得就是个新鲜劲儿。不过，这里也有个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老天津的鱼市儿大街，解放前并不是卖鱼的市场，实际上这里是一个鱼虾类的批发市场，渔民们每天把新打上来的海鲜、河鲜，送到这个市场即完成交易，是否有零售，恐怕就很有限了，因在这里零售，管理部门的税收就不好收取了。 西北角的对面旭街一侧，当年鼎章照相馆与曾经的宣传海报 天津人在历史上就有"卫嘴子"的称号，这个称号足以证明天津人特别喜欢吃，只要是美味，不管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被天津人发掘出来。天津的西北角是美食聚集地，是老天津卫的文化发祥地，这里的清真美食，老字号清真馆特别得多，这家30多年的清真老店，凭借一盘牛窝骨，享誉津门，它就是利德顺小老饭庄。天津西北角的这家30多年的清真老店，凭借一盘牛窝骨，享誉津门。这家店，在天津西北角开了30多年了，也火了30多年，饭点的时候，天天排长队，他家的牛窝骨在天津没有对手，这道菜受到了国内烹饪大师的称赞，也因为这道菜引来了很多的明星光顾。而在西北角所有的正宗天津美食商铺当中还有一家百年老字号，他家的美食以烧鸡闻名全天津，是市民认可最好吃的烧鸡之一，这家百年老字号就是西北角的"小李烧鸡"。天津后来的烧鸡、烤鸡、炸鸡等等一系列的商品，恐怕追根溯源的话，都会与西北角有一定联系。如今小李烧鸡走到了第一百个年头，自1921年成立至今百年，小李烧鸡靠着自己的独特制作技艺在天津打响了烧鸡的名号，成为当下首批津门老字号中唯一一个百年烧鸡店。 此照片拍摄于1860年天津塘沽老炮台 天津的民间传说：“天津卫三宗宝，鼓楼、炮台、铃铛阁"，（这里的阁，天津人却读为铃铛阁gao，这样的读音，不知是否有出处）遗憾的是这三件宝，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天津炮台建于1840年，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后，连同天津城墙一并拆除。铃铛阁在光绪十八年（1892）的一次大火中，包括阁内储存的经卷，一并化为灰烬。鼓楼也在一九五二年因城建原因被拆除。不过，怀旧的老天津还是留下了炮台庄、鼓楼大街与铃铛阁大街的街名以示怀念。1906年，环城四条马路的单行轨道电车建成，1907年，又改成双行轨道，至此，四条马路地下建有排水沟渠、自来水管网，地上有电车、电灯，这些改变标志着，天津也是中国最早出现近代化道路的城市之一，当年天津的轨道电车线路，在如今的东马路、南马路、西马路和北马路上曾经转圈行驶‌，运送出行的乘客，也形成了当年天津市区的主要街道交通网络‌，这些马路直到今天为止，仍然是天津市民生活和商业活动的重要交通路线‌。 始建于顺治元年的清真北大寺，与道光二年的南大寺 至今尚存的，始建於清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的清真北大寺，建筑，裝修，匾額几乎全是历史宝物，保存完好。文革時期被改作天津市无线电原件十三厂，大殿被改作车间，隨意架設电线，终于在1967年因电线短路引发火灾将清代大殿全部烧毁，並殃及全寺，仅存礼拜殿、沐浴房等附属設施。上世紀90年代重修，重新恢复宗教活活动，于宝林、馬马三立先生的葬礼之前，均在此洗去身体的埋汰，葬礼程序中称之为"埋体"前的必备程序之一。说到我们小时候偶尔挂在嘴边的"埋汰"一词，很多年以后，特别是下乡到了黑龙江兵团，哈尔滨战友说的就更加顺口，其实这个名词的出处并非是北方的方言，而是满族与回族的语言范畴，只不过经过民族的融合，如今倒成了中国北方的方言了。另外，同样是位于西北角路南的清真南大寺，始建于清道光二年（西元1822年）。西北角在這諸多的角中，至今历史遺存最多，二中心医院，还有南大寺、北大寺这两座建筑將不会拆除，二中心和民族文化宮都是建国后中国建筑师自行设计施工的当代建筑，据说民族文化宮与北京的民族文化宮系同一图纸，只是形制稍小，可惜民族文化宮于2008年被拆除。北大寺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他们将续写西北角的历史，续写在我們這座城市的历史之中。 天津老城厢里的温馨记忆 《结束语》……… 中华大地，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同时也是一个多民族的社会，几千年的传承，让人们彼此之间也产生了巨大的信任与包容。天津六百年的历史，其实并不算长，但以老城区为代表的津城社会，却拥有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省市、不同民族的居民。他们彼此相邻而居。这样的历史，也发展形成了天津这座城市的特色，各肤色、各民族之间，相互的理解与接纳，彼此的包容与依存！即使是到了今天，如果你偶尔来到天津做客，转到了老城厢一带，你就会感到天津这座城市的魅力，还有热情与好客的市民！问路是天津的一大难题，回答更是云山雾罩，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没有理解，他一定会亲自领路前往，如果你想验证一下的话，天津欢迎你，在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现实中，难道还有比这更珍贵的吗！ 此文到此结束，谢谢朋友观看，文章中如有不妥之处，请读者朋友与本文编者接洽！ 本文编者：杨群生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十二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