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也是在冬季。那时还是在1974年的新春佳节到来之前,我坐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火车--棚车。记得当年的我和妹妹跟随着姐姐朝着南来北往、客流拥挤不堪的上海铁路北站走去时,内心的兴奋让我顾不上一路的艰辛。开启了从上海到浙江绍兴的新春之旅。</p><p class="ql-block"> 挂靠着好多节车厢的棚车此刻正朝着目的地不疾不徐地行驶着。第一次坐棚车,完全不顾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糟糕,只是一味地在兴奋劲驱驶下从坐着的地上站起来,来到一个镶着栅栏的小窗口前朝外眺望。窗外,一排排的农田齐刷刷地向后倒去,略显苍白的田野下也许正蛰伏着将要萌发的春苗吧?零星分布的一幢幢民居不断地在视野中消失。由于是第一次乘火车,我好想看看火车头的样子,无奈只能等到列车在弯道时才看见了火车头与车辆的外貌:和车厢内一样黑的、一节节长方形的、没有穹顶的车厢在燃煤蒸汽机的牵引下奔跑在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轮子与铁轨之间磨擦发出的声响宛如在演奏一首交响曲:“哐啷、哐啷”的声音不断从车厢的缝隙中和唯一的小窗口传了进来的。这声音居然不嫌烦,一路跟随着我们从上海来到了浙江绍兴。只是在停靠站台时它才稍微喘口气让我们有片刻的安宁。但一停车车厢里坐着或站着的人群发出的嘈杂声和这声音别无二致。这着实让我感到第一次乘坐火车的体验感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美好。</p> <p class="ql-block"> 但那时候乘坐火车确实是生活中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更何况年方二七的我还是头一遭坐火车呢!记得那时候母亲就跟我们说火车票是很难买到的。临近春节更是一票难求,得使出浑身解数。好在姐姐早早地就和父母商量后在自己的单位里预订了火车票。临近春节前夕当看到姐姐扬手向我和妹妹展示火车票时,高兴得我俩在石库门弄堂里逢人便说:“我们要去乘坐火车啦!”</p><p class="ql-block"> 望着小伙伴们羨慕的眼神,我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出过上海呢!</p><p class="ql-block"> “棚车”里是没有座位的。大家或报纸、或硬板纸、亦或是塑料纸往脏兮兮的地上一铺席地而坐。身体靠在乌黑乌黑的车板上也不嫌脏,眼睛里还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用眼晴四周上下打量了一番,整个车厢内部乌央乌央的煤炭色,这车厢该不会是平时运煤的车厢吧?乘客们也是三五成群扎堆似地坐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只是大家都自觉地给通向车厢大门处留了一条小小的通道。我还看见车厢的一隅放着一个铁桶,铁桶上方张贴着一张手写的描有仿宋体轮廓的两个原珠笔字:厕所。我万分惊讶:“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上厕所呢?”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没人去那上过“厕所”。因为所有的人都离那躲得远远的。也是啊:无遮无拦的厕所,最起码的隐私何以保护?所以,每到火车停靠站台时,乘客们都纷纷下车去站台寻找方便或是活动活动筋骨去了。</p><p class="ql-block"> 姐姐和妹妹是在杭州站台下车去上厕所的。我一个人待在车厢里照看着随身携带的行李。(其实所谓行李也无非是自己几件替换衣服而已。)杭州是大站,停靠站台的时间相对比小站长,可时间再长眼看着马上就要发车了呀!姐姐和妹妹怎么回事?居然在站台鸣笛响了之后还没上车?我正突然,“哐当”一声,沉重的两扇车厢大门被站台下的列车员用力关上了。几乎就在这大门关上的同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泪夺眶而出:“这可怎么办啊?姐姐和妹妹还在站台上呢!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我。怎么我第一出远门就会碰到这种事?少了姐姐的陪伴,人生地不熟的我上哪儿去找哥哥位于绍兴的家呀?”由于棚车是不配备列车员的,所以千万不要指望谁可以帮我解决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棚车可全然不顾我的忧愁继续行驶着。正当我为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筹莫展泪如泉涌时,耳边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这喊声在此时此刻响起无疑似一棵救命稻草把我从无助的边缘拉回到现实。我快速地抹去眼泪、转过身来循声望去:是我的姐姐和妹妹!此刻她们正朝我快速地走来。只是等我见到她们后却哭得更伤心了,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她俩倾诉……</p><p class="ql-block"> 事后得知原来姐姐带着妹妹在听到火车鸣笛后立马就近车厢上了车。而我却不懂火车车厢是相通的,只要上车就可以走到自己所在的车厢位置。害我白白流了一通眼泪,担惊受怕了一场。</p> <p class="ql-block"> 我从十四岁那年开始第一次乘“棚车”出远门,到现在乘坐“复兴号”高铁周游全国,这其中乘坐了太多太多的火车,见证了当年“棚车”为解决出行难以及为“春运”所作的贡献,见证了火车在逐步的升级换代中越来越趋向于智能与舒适。我也可以说是火车历史发展的见证者和亲历者。当我坐在“复兴号”上望着窗外田野里那齐腰深的一陇一陇麦穗在高速行驶的车速映衬下向后延伸形成流线形麦浪时,我禁不住又想起了14岁那年乘坐的那列“棚车”。或许正是由于那列“棚车”的初驶,开启了我周游世界的旅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