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小说 命运的枷锁 第十二章 经事还谙事

吉言言（不私聊）

　　第十二章 经事还谙事

“高瑶，是你在到处造我的谣对吗？向来嫉恶如仇的小小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焰，她大声责问。

“班长，你说什么呢？没听懂你什么意思。”高瑶听小小这么问，先是一惊，但她立马想，班长没有证据，我抵死不承认，她能有什么办法？

“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妒忌心已经让你失去了理智。”小小的手因气愤而微微颤抖。

高瑶把头往后一仰，肩上的小辫子跟着甩向身后，她轻蔑地说道：“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造谣？别血口喷人！”这一刻她心里其实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装镇定，心想，只要自己不承认，班长也拿她没办法。

接着高瑶又翻了个白眼，提高音量喊道：“你就是诬陷我，我嫉妒你什么呀？一个破班长，谁希罕当呀？”此时的高瑶内心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故意转移话题。

小小被高瑶的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只得寻求班主任老师的帮助。

办公室里，工宣队赵师傅好像正在与老师们讨论什么问题，见小小来了，赵师傅问小小有什么事？这一问小小伤心和委屈的眼泪顿作倾盆雨：

“高瑶造我的谣，破坏我的名誉，现在全校女同学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要她公开道歉！”

办公室老师们和赵师傅已经听闻小小这件轰动全校的“绯闻”。刚才赵师傅就是在让老师们发表各自的看法。可老师们经历了那场运动之后，心有余悸，任何事都不敢轻易发言，会议气氛死气沉沉。现在看到小小主动找上来了，大家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好，让赵师傅一个人出面去解决吧。

小小含着眼泪，一脸委屈地诉说着事情的经过。说完她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赵师傅。她心想，赵师傅了解情况后一定会去批评高瑶，阻止谣言继续发酵，并让高瑶公开向自己道歉的。

赵师傅听着小小的叙述，眉头微微皱起，他的思绪回到了他自己的青春年华。

那年他高三，在一次晨练时遇到了同样喜欢运动的林琼，由于两人兴趣爱好相同，共同语言一多，来往自然频繁。林琼把他当作最好的知心朋友，他也视林琼为红颜知己。俩人关系亲密又纯洁。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爱搬弄是非之人，异性之间交往多，耳边就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传来。那是一个封建礼教盛行的年代，这些闲言碎语，悄悄地在摧残两颗年轻纯洁的心灵。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对他们指指点点。老师风闻谣言，也分别找两人谈话，要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沾染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做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以及学校的事。林琼觉得老师和同学们都想歪了，她一张嘴堵不了几百张嘴，人言可畏。她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痛苦万分。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她不再与他交往，两人在校园里遇见，如同陌路。他自己也是万般无奈，在痛苦与迷茫中度日如年。几十年后，他意外从同学那里得知，林琼后来终生未嫁，他觉得就是那一次的“校园绯闻”对林琼的伤害造成的，谣言有多恐怖，它就像一把刀，可以切断一个人所有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期望。如今，对待小小的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绝不能让小小步林琼的后尘。

赵师傅转过头看着小小，明知故问地问小小：

“你说的那个造你谣的人是个留级生？她比你们大几岁呀？”

“三岁呢！听说她因生病还休过学。”

“哦，那真是思春的年华！”赵师傅自言自语。小小没有听明白或者没有听清楚，她直直地看着赵师傅。

“高瑶与那个团长认识吗？他们之间有无交往？”赵师傅问小小。

“应该认识的吧，团长谁不认识呀？至于他俩有没有交往，那就不知道了。不过高瑶经常会谈论团长 ，非常仰慕他。”小小不明白赵师傅为什么要问她这些问题。

“你与团长有接触吗？”赵师傅突然把话题引到小小身上。

“团长到我们教室来过二次，二次都是为了落实大字报内容及书写标语的事。他夸我毛笔字写得不错！当时班主任和高瑶还有几个其他同学都在。另外一次就是在我们家工房大门口，同桌月月让我向他索取欢迎你们的庆典大会入场券。这些算不算接触呢？”小小认真回答。

“你说，那个团长是不是很有才华？非常令人仰慕？”赵师傅轻声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次小小听得很清楚。她从心底里不喜欢团长，她向来不喜欢红卫兵组织。于是小小脱口说道：

“我没有参加红团组织，对他们的活动从不关心，所以不知道团长是不是很有才华，只知道他在学校里很红的。”

“嗯。”赵师傅心里明白了，他相信小小与那个团长应该是清白的，并不像同学们传的那样，问题出在高瑶身上。这位女同学十八九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对心仪的男生暗生情愫是人之常情，小小说“这种人思想龌龊，所以书读不好”是不对的。但高瑶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肆意造谣，损人名声，这种行为严重损害了被造谣者的身心健康，必须加以制止并教育，这是后面要做的工作。眼下最关键的矛盾在小小那里，小小揪着不放，一定要高瑶公开道歉，对高瑶今后的心理也会产生影响。

“小小，高瑶造你谣这件事肯定不对，我们过后找她谈，让她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向你赔礼道歉后，你原谅她好吗？”赵师傅和蔼地问小小。

小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赵师傅，为什么要我原谅她？你可知道高瑶对我的名誉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一直努力学习，为班级争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值得大家尊重和信任的班长。可高瑶的谣言，让我的努力和付出都被抹黑了，我的尊严被无情践踏。我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过她，那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随意造谣中伤他人，校园的风气将变得乌烟瘴气！所以，这件事我必须追究到底，要她公开道歉，还我一个清白，这也是为了维护校园的正气之风！”小小心里又气又急，觉得赵师傅的处理方式太没有原则。

赵师傅和颜悦色地说道：

“小小，赵师傅知道你被造谣后内心的痛苦。但你是班长，你不同于普通同学，胸怀一定要宽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小小忍住气得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

“赵师傅，您这是袒护高瑶，会让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的！你会毁了她的！”说完小小立即转身，从办公室跑了出去。她不明白，赵师傅一个工人阶级，竟然也是这样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听说他还是以前的大学生呢！

小小找到桂花，希望桂花能出面为她作证是高瑶造的谣。桂花听明白小小的来意后，表示她无法为小小作证。一是她与高瑶没有宿仇，无缘无故揭发人家不好；二是怕高瑶恨她，两人再见面时尴尬。小小怎么劝桂花都没有用。桂花不答应，小小就不能把桂花的名字供出去。这是当初桂花与小小约好的。

小小又去了另外三个与她较要好的同学家里，想听听她们有什么好办法。

“造谣这种行为极其恶劣，严重损害了他人的名誉，必须严肃对待，不能轻易放过她。”何玉竹严肃地说。

“小小，高瑶这样太过分了，不能让她得逞，我们支持你找出证据，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汪蕾义愤填膺地说道。

郭华告诉小小，她听到有一部分同学觉得：

“高瑶到了这个年龄胡思乱想吃醋很正常，小小没必要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一定要高瑶公开道歉，有点小题大做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大家兴头过了就忘了。”

小小听着这些不同的声音，心里也犯了嘀咕，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了？为什么工宣队赵师傅要小小放宽胸怀原谅高瑶？为什么有一小部分同学认为高瑶这个年龄胡思乱想吃醋造谣，属于正常？她四处奔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这漫长的抗争让她身心俱疲，而高瑶也在这纠缠中愈发倔强，不肯低头，桂花又不愿意作证，怎么办呢？她一路走，一路想。快到家时，突然，一个柔弱又温和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小，你等等！”小小回头一看，是班主任老师！

小小潜意识里一直对这位在运动中遭受迫害的，原教导主任，后成为小小班主任老师，有一种特别的悲悯情怀，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班主任老师好像鼓足了全身的力气，费力地向小小招手，示意小小别走，她有话要说。

起风了，风卷残叶翩翩起舞，小小感到了初秋的一丝凉意。老师把温暖的手搭在小小的肩头，顿时，一股暖流温暖了小小的心房：

“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好学生，有很强的自尊心，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非常理解你此刻痛苦的心情。可是，老师无能，帮不了你什么，送你一句话吧，希望能对你有用，你回家后好好的去细细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有时宽容引起的道德震动比惩罚更强烈。’这是原苏联 苏霍姆林斯基说的。”

小小望着老师饱经沧桑的面容，心里涌起无比的感动和心酸，她找不到恰当的语言来表达内心深处，对老师的无比同情和深深的谢意。她在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老师在关牛棚的日子里，所受的冤屈一定比自己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可老师从来不说。那一刻，她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自己也是为老师，可是她强忍住了眼泪，她怕带动老师跟着难过，她低着头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小小用心记下了老师送她的这句珍贵的至理名言。

晚风中，小小用尊敬的目光目送着这位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刻，给予她微弱却温暖如晨曦般光芒的老师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晚上躺在床上，老师的话语在耳边回想。小小的心湖泛起了涟漪，她开始反思自己的执拗。渐渐地，她决定放下心中的怒火与执念，用宽容和理解去对待高瑶。

第二天，同学们都放学回家了，教室里只剩下小小和高瑶两人。高瑶显得很不耐烦，说家里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让小小有什么话快说。

“高瑶，这二天我想了很多，现在我想通了，我不需要你道歉，也不需要你认错，因为我决定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小小看着高瑶的眼睛平静而诚恳地说。

“我……我……”高瑶一下子懵了，心跳加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小小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温和：“高瑶，你知道吗？最初，因为你的谣言，我每天晚上都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我害怕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害怕失去大家的信任。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把你当作好同学，没想到你却这样伤害我。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有人这样对你，让你的名誉扫地，让你的生活陷入混乱，你会怎么样呢？我们都是女孩子，都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都希望被尊重和爱护。你的谣言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希望你能回头，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一错再错。所以我找你，因为我觉得只有让你真诚的道歉和改正，才能让你的心灵得到救赎。我一心想的都是自己的委屈，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想想。直到赵师傅和班主任老师与我谈话之后，我才发觉原来自己是那么缺乏包容之心和心胸狭窄。高瑶，我不该那么看你的，你原谅我好吗？”

高瑶听了小小这番话，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选择原谅我？在我那样伤害她之后……”心想，班长说的不是真心话。随即转念一想，班长没有必要玩这一套啊！班长不像在说假话。想到这里，高瑶顿时内心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我怎么能这么过分？班长指责得对啊，我只考虑了自己的嫉妒和不满，却没想过给班长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觉得无比自私和狭隘的是自己。“如果我是班长，遭受这样的污蔑，该有多痛苦和无助。我真是个坏女孩，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明错的是我，班长竟然还请我原谅她，太让人难为情了。”想到这里高瑶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泣不成声地说：

“班长，是我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你没有错，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为你澄清事实！”

春风化雨。高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不再让嫉妒蒙蔽自己的心灵，不再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



从那以后，高瑶彻底改变了自己，她和小小的关系也逐渐缓和，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