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岁月的长河中徘徊，总有一些记忆如深海遗珠，在不经意间被拾起，散发着幽微而持久的光。婆婆（现在应称奶奶）走的那一夜，宛如一场沉痛而寂静的梦，至今仍萦绕在我心间，成为忆海深处难以磨灭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彼时，父亲远在东干渠工地，家中的顶梁柱们——老辈、大哥、二哥，或参军或工作都离开家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母亲、年幼的弟妹们和懵懂的我。那个夜晚，黑暗仿佛格外浓稠，没有通电的屋子，仅靠着一盏煤油灯那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支撑着。灯光摇曳，阴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恰似不安的灵魂在低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婆婆在那间睡房里，生命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母亲，这位坚强的女性，在慌乱与悲戚中，独自踏入黑暗，去请三姨夫（三姨夫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只留下我们在这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屋子里。弟妹们中除大妹10岁左右外其余尚小，还不懂得这凝重的氛围意味着什么，依旧在懵懂中安睡。</p><p class="ql-block"> 三姨夫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那把脉的手，仿佛承载着生死的宣判。当他缓缓摇头，说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母亲的手微微颤抖，却又在瞬间恢复了镇定。她默默地在草垛上扯下几个稻草，轻轻地铺在堂屋地上，然后，用她那并不强壮的双臂，抱起婆婆，将她安放在那简陋的“床铺”——稻草上。那一瞬间，母亲是悲伤的，但更多展现的是她骨子里的坚韧。</p><p class="ql-block"> 那夜，大妹始终伴在母亲左右给她搭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一夜，煤油灯的光在风中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母亲一直在忙碌着，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她在默默地为婆婆擦拭着身体，整理着衣物，仿佛要用这些最后的温柔，送婆婆体面地离去。</p><p class="ql-block"> 次日，父亲归来。他的脚步匆匆，带着一路的风尘与疲惫。当他踏入家门，看到躺在稻草上的婆婆时，那一瞬间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他缓缓地走到婆婆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那已经冰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我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残酷，它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斩断了亲情的纽带，只留下无尽的悲痛与思念。</p><p class="ql-block"> 婆婆走了，在那个寂静而黑暗的夜晚。她的离去，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带走了那个时代的温暖与慈爱。而我，在这场离别中，仿佛一夜长大。那昏黄的煤油灯光，母亲坚强的背影，以及父亲悲痛的泪水，都成为了我心中永恒的画面。每当忆起，心中便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如同那袅袅青烟，萦绕心头，久久不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