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大千遇见毕加索...～雨夜随笔

雨

　　东一美术馆，中山东一路一号，原亚细亚大楼，典雅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中标志性建筑之一。

　　外观雄奇华丽，内部宽敞明亮。经常有高品位的各种艺术展览。

　　近期，有两个不同风格的展会在东一美术馆同时展出，《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法国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珍藏展）和《行云流墨》（巴黎塞努奇博物馆现当代中国绘画展）。

令人称奇的是展品同时来自法国，风格迥然相异的东西文化碰撞，将会给观众带来怎样的火花呢？

　　1956年，张大千在法国办展时谦逊的约见了毕加索。东西方的艺术巨匠跨越时空的界限，展开了一场心灵的对话。张大千的东方水墨与毕加索的西方抽象，如同两条平行的河流，在这一刻交汇…

　　20世纪初期，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启了中西文化碰撞交融的大幕，有志于艺术创新的中国学子赴欧学习西洋绘画。同时，活跃在国内的艺术家坚持复兴中国传统书画传统。两股艺术力量交相辉映，推陈出新，开启了近代中国绘画的黄金时代。

这次展会中，展示了塞努奇89件超级重磅的馆藏真迹，汇集了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等36位艺术巨匠的巅峰之作，大饱眼福啊！

这是张大千（1899～1983）《西风荷花图》。画面以墨色为主调，通过浓淡变化表现出荷花与荷叶的不同质感。月光下的荷塘，静谧而美好，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宁静的世界。

　　齐白石（1864～1957）的《牵牛花图》。以宿墨入画，通过墨色浓淡变化，大刀阔斧构建画面层次，大胆使用西化的“洋红”，这一色彩成为齐白石作品的标志之一。

　　齐白石最为人熟知的还是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蟹虾鱼鸟，既古朴又现代，简单事物在他笔下散发出率真豪放的魅力。

“南张北齐”是20世纪中国金石画派的代表。

　　“书画不分家”，展品中还有书法极品。

康有为（1858～1927）《念奴娇•赤壁怀古》。康有为不仅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思想家，还是个敢于突破传统的的艺术先锋。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流亡海外期间，以苏轼流放途中的著名诗句写就此轴。行笔顿挫而转折多圆，气势恢宏。（这是法国塞努奇博物馆收藏的第一幅当代中国艺术作品）。

　　吴昌硕（1844～1927）《行书七言诗轴》。西泠印社的首任社长，长于摹写晚周石鼓上扑拙的古文字，同时汲取狂草名家的奔放自如，形成了别具一格的书法风格。

　　傅抱石（1904～1965）《程邃诗意图》。早年公派到日本留学，归国后对山水人物画进行了深刻的革新，作品淡雅清新，歌颂山河，感怀时代。

　　徐悲鸿（1895～1953）《竹石公鸡图》。1919年赴法留学近十年，成为中国引入西方学院派油画的领袖。但从三十年代起，创作越来越多的水墨画，其中许多动物画，如《奔马》等，融入油画对解剖结构的精确掌控，有显著的立体感。

　　徐悲鸿《牛鬼蛇神》。

　　张大千《临寒高阁图》，呈现了早期摹古风格，为后期的风格突变升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陈子佛（1896～1962）《梅花图》。早年在杭州学习纺织工业，1918至1923年间赴东京美术学校应用艺术系深造，回国后成为中国图案设计学科的鼻祖之一。这幅《梅花图》宗法宋代花鸟，融合中日绘画技巧，工笔画的细腻与写意画的洒脱巧妙结合，展现一种既传统又现代的独特风格。

　　黄君璧（1898～1991）《秋山红树图》。师承岭南画派，传统根底深厚。他的山水画往往从高处俯瞰的视角，正如这幅云雾缭绕的秋山图，突出了山峦的高度和数量。

黄君璧《嘉陵江图》。

　　谢稚柳（1910～1997），倾心于明代画家画风，专攻花鸟草木，将文人笔墨趣味融入工笔花鸟，用相对与写生的写意风格革新花鸟画，在中国传统绘画美学中独树一帜。

一《春江晓泛图》，二《梅花图》，三《峨眉山》，四《翠鸟红叶图》，五《松下逸士图》，六《竹石图》。

　　姚华（1876～1930），清光绪二十八年执掌笔山书院，近代著名书画家。《篆书七言联》：附仰之间已陈迹，谈笑与世殊臼科。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众多大家的巨作不胜枚举，“已成陈迹”；然而他们与世不同的风骨和深邃的文学修养，却在世界舞台上闪耀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光辉。

　　让我们再来看看《毕加索、莫迪里阿尼与现代艺术》展示的二十世纪前半叶西方先锋艺术家们的巨作。

展览以莫迪里阿尼和毕加索为代表，并展出莱热、布拉克、米罗、德兰等18位先锋代表人物共61件馆藏珍品。将那一时期最具影响力的重要流派～从打破规则的“立体主义”早期发展看艺术家对权威的反叛，到“巴黎画派”莫迪里阿尼聚焦艺术家的自我，再到“稚拙派”和“超现实主义”关照创作中的自由表达，最后以色彩为线索展现先锋派的艺术表现力。让观众鉴赏到先锋艺术家们以个体思想突破时代局限，以艺术创新摆脱形式桎梏的风貌。

　　莫迪里阿尼（1884～1920），《手持衬衫的坐姿裸女》。人物高度风格化处理，很难辨认出模特身份，却能让人联想到古代人物形象。

莫迪里阿尼出生于意大利，1906年来到巴黎。他形成一种极具个人特点的创作风格，专注于人物、肖像和裸体人像。浓缩了不同文化的形式特征，包括古希腊古罗马和古埃及文明、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等，被推崇为先锋派代表人物。

　　莫迪里阿尼《母亲》。呆板的母与子形象，与鲜明的色彩形成强烈反差，静默中给人视觉与心灵以强烈冲击。

　　巴勃罗•毕加索（1881～1973），毕加索的名声几乎家喻户晓。从1908年起，毕加索等一些画家开始把风景、静物和肖像转化为几何图形，当时被称为“立体派”。他同时从多个角度描绘世界，画中的主题越来越难以辨认。他的创作手法，影响了后来多位艺术家，在现代艺术领域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力。

《戴帽子的女人》，毕加索的作品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想象。这幅描绘一个女性头部的艺术抽象表现形式。色彩斑斓，线条扭曲，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人性与情感的故事，让人有一种超越现实的感觉。

　　毕加索《鱼和瓶子》。这是毕加索的早期作品，扭曲、夸张的线条，看似随意，却赋予静物以立体感和生命力。

　　乔治•布拉克（1882～1963），早期与毕加索一起开创“立体主义”流派。这是创作于1908年的《房屋与树木》，画中的房屋与树木被简化成赭色和绿色，结构简单， 色彩鲜明协调。

　　安德烈•德兰（1880～1954），《圣但尼卡里耶尔公园》。

　　亨利•劳伦斯（1885～1954），《女人的头》。他将彩色表面拼接在一起，勾勒出模特的轮廓。似是而非，让人自己去想象。

　　胡安•米罗（1893～1983），《伟大音乐家的头像》。你能看出这是音乐家的头像吗？五彩斑斓的颜色也许是表达音乐家丰富的乐感。

　　安德烈•兰斯科伊（1902～1976），《黑底创作》。一幅典型的抽象画作，任凭你想象这是什么。强烈的视觉冲击，画外之音仿佛是一首交响曲。

　　欧仁•勒鲁瓦（1910～2000），《女性轮廓》。色块涂抹，隐约可见女性婀娜多姿的线条，与写真天壤之别，却有其奇妙之处。

　　这两个几乎同时在东一馆展出的画展，犹如张大千与毕加索的再次遇见，中国画与西洋画展现出迥然不同的风格。

中国近代国画继承传统，注重意蕴，以写实为基础，生动、具象、惟妙惟肖，给人以“唯美”的享受。而西方近代先锋派则抛弃描摹现实的枷锁，采用颠覆性创作手法，对具象的描绘不求真实，重在表达作者个人的主观意念，让人在抽象甚至“扭曲”的图形中有充分的想象空间，从而感受艺术的美和乐趣。

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形式，在这里相遇，碰撞出绚丽的火花，引人注目，震撼心灵。

　　这是传统与前卫的碰撞。

张大千们的山水画，笔墨间流淌着千年的文化底蕴；而毕加索们的抽象画，则以大胆的色彩和独特的构图，展现出前卫的艺术风格。

张大千《独望山水图》。

　　乔治•布拉克《蒙马特圣心堂》。

　　王震（1867～1938），《寒山和拾得》。

　　费尔南•莱热（1881～1955），《躺着的女人》。

　　这是意境与抽象的不同理解。中国画讲究意会、含蓄，先锋派擅长突发奇想，天马行空。

傅佺（1913～1991），《山水》。小桥流水、苍山古柏、一隐士在桥上缓行…中国画传统图景，空旷朦胧静谧的意境。

　　华金•托雷斯加西亚（1874～1949），《构成》。各种抽象的图案、标记，似乎在叙说古埃及的文明。

　　傅儒（1896～1963），《枫林策杖图》。

　　塞尔日•查尔乔恩（1888～1975），《有一把刀的静物》。

　　这是笔墨与色彩的各自体现。同样是浓墨重彩，技巧手法各异，有融通、有相似，各具特色。

丁雄泉（1929～2010），《牡丹》。

　　安德烈•兰斯科伊，《红底创作》。

　　林风眠（1900～1991），《黄山》。

　　安德烈•鲍尚（1873～1958），《采摘草莓》。

　　这是交流和融通的结晶。上个世纪初，掀起了一股留洋风，张大千、徐悲鸿、林风眠等中国画家纷纷走出国门学习借鉴西方文化，以丰富中国画的类型和内涵。开放与交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结出了丰硕的成果。

照片为当年（1950年代）留洋的一些学者画家在巴黎合影，右一为潘玉良（1895～1977）。

　　潘玉良《穿红色旗袍的裸女》。身世传奇的张玉良于1921年赴法，先后在里昂、巴黎、罗马接受了系统的学院艺术教育，活跃于巴黎街区的现代派艺术圈，试图在中国水墨画和西方艺术间找到交汇点。

这幅看似油画质感实际用水墨在纸上画就的作品，通过模特的民族特征和中式服装突出了自己的文化身份，而富有表现力的轮廓线和背景的笔触，既有中国书法的韵味，也旁通当时流行的抽象表现主义。

　　潘玉良《坐着的裸女》。

　　常玉（1901～1966），《女士写生》，纸本水墨、铅笔。

常玉1920年抵达巴黎，喜欢去以自由氛围著称的大茅舍艺术学院写生。这幅画中女士用波浪状水墨线条勾勒轮廓，并以铅笔擦出阴影赋予其体积感，成功融合了水墨与铅笔的运用。

　　林风眠《莺莺与红娘》，纸本水墨设色。

林风眠大约与徐悲鸿同时期赴法，抗战期间从油画改攻水墨，在调和中国画和欧洲现代艺术的探索中，塑造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

从以上这些画中，我们可以看到中西融合的影子，当然也可看到各自的不同。

　　欧仁•内斯托尔•德•克马德克（1899～1976），《近乎赤裸的身影》，布面油画。

　　阿瑟•凡•赫克（1924～2003），《费尔南德的肖像》。

　　欧仁•内斯托尔•德•克马德克《躺着的女人》。

　　在色彩和表现上，也可以看到互通互溶，相互借鉴的手法运用。

朱德群（1920～2014），《抽象山水》，纸本水墨。曾是林风眠杭州艺专的学生，“留法三剑客”之一。建立了非具象油画的基础，进而用水墨的浓淡取代颜色的深浅，以书法特征的笔触构成了抽象构图。

　　塞尔日•查尔乔恩（1888～1975），《蒙苏里公园内的大草坪》，布面油画。

　　林风眠《秋叶鸟栖图》，纸本水墨设色。

　　塞尔日•查尔乔恩《读者》布面油画。

吴作人（1908～1997），《河西牧野》水墨画。

　　阿瑟•凡•赫克《画家的女儿们》布面油画。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由于地缘政治的原因，港台及海外华人与西方现代绘画更深层次融合，在抽象表现方面“登峰造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旅居海外华人艺术家赵无极（右二）等合影（1958年，照片，赵无极基金会）。

　　赵无极（1920～2013），《无题》纸本水墨。

赵无极早年师从林风眠，“留法三剑客”之一，深受西方先锋派影响，他将水墨从传统运作中解放出来，逐渐发展成自己的抽象风格。

　　庄喆（1934～？），《无题》纸本水墨、油漆。出生于北京，成长于台湾。用水墨和油彩融合，通过蕴含书法与山水韵味的抽象，实现东西合璧。

　　吴冠中（1919～2010），《竹林与水田》纸本水墨设色。

当年也是“留法三剑客”之一，1949年回国发展。他是捍卫绘画形式美之领军人物。这幅画参考了中国画横幅制式，用抽象化的竖直线条生动描绘了竹林的韵律，对形式的追求得到了充分体现。

　　到了现代，一些画家在技法和抽象上更加大胆探索创新。

马德升（1952～ ），《无题》，纸本水墨。用粗放的大笔线条，勾勒出抽象画的山水风景。他在拒绝一切学院写实主义规则的同时，意欲通过技法和题材的突破，来革新水墨画的传统运用。

　　李津（1958～ ），《真身》纸本水墨设色。生活在天津，他两次进藏，受天葬仪式启发创作了此画，。一具红色和灰色渲染的干瘪躯体被书法文字所环绕，不断重复的浅墨“佛”字和重叠其上书写的《梁皇宝忏》凸现出艺术家在宗教和精神层面的探索。

　　杨诘苍（1956～ ），《千层墨～墨西哥之旅》纸本水墨。他用极简的创作过程～重复涂墨，将中国画还原成纸、墨、水等物质要素。层层叠加的墨形成了金属光泽，类似翅膀的几何形态跃然纸上。单色水墨画《千层墨》系列在国际画坛一举成名。

　　魏立刚（1964～ ），《孔雀》纸本水墨、丙烯。南开大学数学系出身，后转攻书法。他力求在保留书法传统技艺与形制的基础上融入现代绘画元素，开创了亦书亦画的视觉语言。这幅展品被视为一幅没有文字的书法作品。

众多中外大师巨作像一桌饕餮盛宴，让人目不暇接，尽兴享用。中西文化的碰撞，展示了各自文化的辉煌和精髓，精彩纷呈，无与伦比。也看到了交汇、融合互相交流对世界文化潮流带来的深刻影响和推动。

　　这两幅肖像画引起了我的沉思。

《罗杰•杜蒂热的肖像》，作者安德烈•兰斯科伊。罗杰•杜蒂热是二十世纪上半叶法国最伟大的收藏家之一。

　　《让•马苏雷尔的肖像》，作者贝尔纳•布菲。让•马苏雷尔是罗杰•杜蒂勒的侄子，他与叔叔同住在巴黎，也热衷于收藏。杜蒂勒去世之前不久，将藏品托付给了侄子。马苏雷尔又将叔叔和自己的部分展品赠给了他的家乡里尔都会区，这就促成了1979年里尔现代艺术博物馆馆藏的成立。

艺术品离不开鉴赏家和收藏家。艺术无价，艺术品有价。当面对这些昂贵甚至拍卖到“天价”的真迹书画作品时，作为普通人还是有些茫然。

莫迪里阿尼作品生前并未走红，去世后被推崇为现代艺术奠基人，作品价格也随之扶摇直上。毕加索随便一幅画，可以让一个穷人享用一辈子。艺术的标准是什么？艺术品的价格由谁来决定？在这背后，我们也许会看到资本驱动的强大作用。这个世界上资本无处不在，它渗透到社会的每个细胞。

　　逗留了二个多小时，上午开馆进去，出来已经是午后了。东一美术馆画展我光顾过多次，作为一个无专业素养、却有业余爱好的退休老者，对画展口无遮拦胡乱议论一通，不足为凭。闲暇之余，观摩学习，提升精神素养，聊以自娱吧。

【完】

撰稿：雨 完稿于2024.12.11

（文字参照展会说明和参阅网络文章，辅以个人体会）

摄影：雨 2024.10.21（东一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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