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朋友…周宏先生（38）

高增岷

　　90年代初，中国经济改革尽管已经走过10多年，在搞活经济，开拓海外市场进程中，企业依然面临诸多问题，其中外汇短缺情况，如瓶颈般制约着企业发展和壮大。

    首钢为改变这种现状，在职工中轰轰烈烈开展“我为创汇献一策”活动，并将创汇指标完成情况，以承包制方式，层层分解下去，做为月奖重要考核内容进行落实。

    首钢各基层公司为了完成创汇任务，纷纷成立创汇领导小组，单位第一把手亲自挂帅，动员职工发掘在海外工作亲朋好友信息，积极开展外资引进，产品出口工作。

    一时间，首钢上上下下一条心，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中，具备出口资质公司，积极开展满足海外客户需要新产品研发。不具备出口条件单位，主动与有出口能力外协单位进行联谊，帮助生产串灯、电子鸟、汽车弹簧板等产品。

    在众人拾柴火焰高中，首钢开创前所没有局面，缓解了外汇不足情况。

    在周冠伍同志领导下，首钢充分发挥承包制强大作用力，钢产量由过去每年400万吨，跃升到800万吨，成为90年代中国钢产量、知名度最高的特大型钢铁企业，

    首钢巨大变化和辉煌成果再次证明，只要坚持毛泽东思想挂帅，坚持人民当家做主，走共同富裕之路，企业就会由弱变强，由小变大。万事万物都应遵循这条真理！

    在改革蓬勃发展中，首钢拆迁团到达了美国。我们在积极组织加钢拆迁施工中，通过广交朋友，寻找商机，探寻在美国开拓经贸市场之路。

　　在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馆牵头介绍下，我们认识许多知名度较高的美藉华人、中资企业负责人、华侨朋友，如美国加惠尔医院副院长章先生、民选首任蒙垂拍克市华人市长姜律师、还有张先生、史先生、中国机械总公司驻洛杉矶办事处总经理周宏先生等成功人士。

    与周宏先生相识后，他们夫妇时常开车到驻地串门，向我们介绍美国第一批发商是谁、在美国经营中有关法律、注意事项等经验和情况，成为与拆迁团交往最多，关系最密切朋友。

    周先生年龄大概在50岁以内，正值男人精力最旺盛，阅历最丰富、经验最老道、目光最独特黄金岁月。

    周先生身高1.75米，剪着寸头，清瘦脸盘单眼皮。由于酷爱跑步运动，身条保持得很顺，混身透着阳刚之气。

    周先生在洛杉矶市已经是小有名气企业家，他为人低调，谦和、稳重、彬彬有礼，言行中彰显在商言商儒商风范。

    通过与周先生接触和聊天，知道他是火箭专业毕业老三届大学生，毕业后，分在中国北方机械进出口公司工作。

    八十年代初，国内问题成堆、困难成山，国民经济举步维艰。为了展现社会主义强大生命力，国家实施对内搞活经济，对外开放改革策略。

    国家要想强大富足，就不能闭关锁国，就要不断引进国外先进设备、技术。引进这些装备、技术，需要足够的外汇做支撑才能实现。此时，国家外汇紧缺，企业更是一愁莫展。

    北方机械总公司为给中国改革增加动力、解决国家外汇储备不足问题，委以周宏先生开拓海外市场重任，到美国加州招商引资、开展出口创汇工作。

    周先生揣上单位千辛万苦争取到1000美元开办费，在爱人相伴下，怀着满腔热血来到美国，来到这片著名而陌生土地，在洛杉矶勇闯天下。

    周先生在两眼茫茫，手握空拳中，初到美国开公司，搞进出口业务，面临企业资信度不高、资金捉襟见肘情况，受尽外国人白眼与傲慢，创业中的苦处、困难、辛酸，常人难以体会到。

    好在有华人朋友、中资企业、中国领事馆帮助与支持，周先生在十年磨一剑中，历经种种磨难，最终为企业掘到第一桶金，在美国站稳脚跟，开拓出市场，企业资产由当初1000美元积累到1000万美元，成为洛杉矶地区中资公司唯一赢利企业。

    1992年美国加州政府开展企业家评选，授予周先生年轻企业家光荣称号，是中资企业唯一受此殊荣企业家。

    周先生爱人姓徐，身高1.65米左右，微微有些发福。与许多中年妇女一样，剪着齐耳短发，穿着再普通不过着装。她是一个不张扬，热情、稳重、谦和的人，拆迁团年经人都叫她徐大姐。

    首钢拆迁团接手印度人经营的旅馆时，旅馆巨大草坪中有一个标准露天游泳池。

    由于美国经济低迷，旅馆入住率不高，为了降低成本，他们关闭了游泳池。泳池内残存池水在烈日炎炎熏烤下，池水变绿变黄，池壁挂满绿苔，变成臭气熏天臭水坑，整个院落充满了臭味。

    为改善旅馆居住环境，丰富职工业余生活，我们对游泳池进行清理、检修和恢复。

    清理泳池时，徐大姐帮我们买来水质检测仪器、试纸，教工人如何检测水质，怎样达到PH平衡，就是酸碱度如何平衡，如何满足游泳水质要求等。

    在徐大姐无私帮助下，泳池始终保持水质清澈，成为人气最高，业余活动最受欢迎的场所。

　　周先生夫妇在美国工作已经十年有余，由于较早离开单位，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国内改革开放全过程，没有参加过解放思想，科技就是生产力，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大讨论等活动。对中国改革发展和认识，没有我们体会那么深、那么强。他们俩人特别喜欢听有关首钢改革经验，改革方略、方针、政策等情况介绍。

    首钢是中国企业改革一面大旗，首钢每名职工都是企业改革实践者、体验者、受益者。

    我们详细向周先生夫妇介绍自己在改革中体会和感受。

介绍首钢在承包制改革试点单位过程中，怎样层层分解落实各项承包指标。职工如何做到即是指标承包者，被考核者，还是受益者的体会。

    介绍首钢如何正确处理国家、企业、职工三者之间利益关系。在实现藏富于企业、藏富于民过程中，职工收入位居北京第四位情况，如何理解小河有水，大河方有源，民富才能国强的道理。

    介绍首钢通过购买国外技术先进二手设备，以短、平、快方式，实现钢产量翻番过程。

    介绍首钢通过购买国外矿山，解决国内铁矿资源不足，满足钢铁生产长久发展需求情况。

    介绍首钢坚持用毛泽东思想统领企业改革，坚持从严治党原则。有一名首钢级领导贪污150万元，被判处死刑后。首钢在周冠伍书记执管时期，没有人敢贪污腐败等情况。

    在与周先生相互了解，相互信认基础中，周先生向拆迁团主要领导透露了自己身世和家庭背景。

    我完全没有料到，周先生夫妇竟然是了不得的官二代。他们有大山一样厚重后台，有显赫的强大政治背景。他们却不是纨绔子弟，没有坐享父辈战功和荣誉，不是我爹是李刚那一类人。他们夫妇有进取心、责任心、属于具有事业心、非常务实的官二代。

    周宏先生父亲是中国人大权力人物。岳父是国家邮电部第一把手。他的叔叔，是首钢党委书记、中国冶金企业改革家周冠伍先生，每一位都是位高权重领导者。

    古人道，“土堆于岸，水必湍之；树高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诽之”。俗语还云，露头椽子先烂。千年古训印证着真实的国情。

    与周宏先生相识三个月后一天，他们夫妇开车到我们驻地辞行。

    周先生说，接到国内传真通知，要他回国述职。问我们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大约一个月才能回来等情况。

    聊天中，我问周先生，到美国十年创业中，每年都回国述职吗？

    周先生说，回国述职太麻烦，浪费精力和外汇，通常都是通过月总结，季总结，年度总结加财务报表方式进行汇总、汇报，从来没有回国述职一说。

    我从周先生精神状态、言语，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丝疑虑、困惑，还有一点忧伤。

    送走周先生夫妇后，我向总经理说，感觉周先生回国述职一反常态、可能凶多吉少，后果不可预料。

    总经理说，以他们家强大背景，谁敢无事生非。不必多虑。

    也对，我有点无事瞎操心。

    一个多月后一天，周宏先生夫妇来到我们驻地。

    大家自然非常高兴。我陪同总经理在会议室接待了周先生。

    喝茶聊天中，感觉周先生谈吐尽管很自然，但情绪并不高，眉头紧蹙。他不说，别人也不便于寻问。

    两个小时后，周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不怕俩位笑话，我落败而归，如今脱离办事处，成为无业者了。

    我和总经理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

    周先生说，接到回国述职通知时，感觉非常不正常。加上单位朋友告诉我，单位领导知道我经营企业盈利了，是块肥肉，将安排亲信接管你的办事处。

    回国后，领导没有让我述职，而是直接谈话。在肯定工作成绩后，让我回到国内工作，担任一定领导职务，同时将美国经营的公司交给继任者，在国内办完公司移交手续。

    我向领导提出，移交公司完全可以，需要在美国办理企业法人姓名，银行户头变更手续，才符合美国企业法，否则无效。我爱人还在美国，个人东西也要打理一下，需要回美国办理公司移交手续。

    在国内待了半个月返回美国，与接手人办完公司交接手续后。我决定辞职，留在美国自行创业。今天与各位相见，就是告诉一下情况。

    我们问，家里人没有过问、帮助一下吗？

    周先生说，现官不如现管。组织决定的事情，别人也不好插手，只能如此了。

    周先生将付出心血的公司移交半年后，曾经盈利公司变成负债企业，企业领导过上借鸡下蛋，穷庙富方丈好日子，这是后话了。

    周宏先生从国外公司辞职，留在美国经商情况，在周家引起轩然大波。周冠伍同志雷霆大怒，认为有损门风，是判逆行为。他要求有关部门通知首钢在美国企业、办事处，不得与周宏有任何经济、贸易往来。不得对其进行扶持与帮助，有违反者按企业制度进行处罚。我们拆迁团自然也收到这个通知和要求。

    周宏先生天生有一股拗劲，具有不服输拼搏精神。以在美国闯荡市场独特眼光，开始人生再创业。

    他从来料加工入手，进行资本积累。他与台湾电脑商家进行合作，将家里仓库改成简易装配间，为电脑线路板装配集成块。

    每块线路板装配后可以赚0.5美元。产品检验合格装箱，由其爱人发往台湾。

    电脑线路板装配属于小本生意，群体密集形劳动，虽然利润率非常低，却是高科技产品，仅靠他们夫妇俩个人肯定不行，不但忙的一塌糊涂，产量上不去，产品质量也会打折扣。

    如果聘请美国人干活，他们连工资都支付不起。

美国法律规定最低工资标准每小时4.25美元，一名美国人日工资最少40多美元。一天装配80个线路板，才能满足开资需要。加上房租、水电费、利润，税费，车辆损耗和油钱，产品检测及邮寄费等开销，一名员工在8小时内，最少要装配160块线路板，才能维持企业运转需要。

    他们面对难以完成的庞大产品装配量、人员工资、开销等困难，想到了首钢拆迁团。

    此时，首钢拆迁团也在探索，怎样才能在美国完成创汇任务，周先生找上门，要与拆迁团合作，搞电脑线路板装配，即能帮助他再创业，也能完成我们创汇任务，属于互惠互利，一拍即合，皆大欢喜好事。

    尽管合作项目前景很好，我们更知道，存在极大政治风险。首钢已经下达指令，不允许在美国企业和单位，与周先生有任何经贸、工作往来。违反上级指示，绝对不是一般性质的错误。

    拆迁团三位领导就周先生提出合作事宜，连夜开会进行严肃、认真、机秘、慎重研究。

    拆迁团如何完成创汇任务？对周先生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帮不帮？怎样帮？出路是什么？一个个重大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我们认识周先生时，考虑到他们夫妇俩人身份特殊性和敏感性，没有向拆迁团人员介绍周先生和爱人的身份，家世，拆迁团人员不清楚周先生与首钢领导之间亲属关系，只知道他是加州知名企业家。

    我们分析认为，拆迁团在美国完成创汇任务难度非常大，我们手中没有可以出口到美国产品和资质。

拆迁团强项，就是有强大技术支撑和劳动力，只有劳务输出唯一创汇途经。加钢拆迁施工，需要大量劳动力，不允许、也不可能抽调大量技术工人从事其它项目施工。

    周先生的人格、人性、人品非常好，是一位爱国，有家国情怀、有能力企业家。

    我们认为，周先生想与我们合作，共同创业，共同成长，只要对国家对首钢有利，符合拆迁团劳动力充足，还不影响拆迁任务顺利完成的项目，都应当进行支持。本着将帅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原则，领导班子集体讨论后，决定支持拆迁团与周先生进行来料加工合作。

    为了保证双方合作能持续、安全、良好发展，不给拆迁团领导和工作带来困难和损失情况下，拆迁团主要领导与周先生进行深入研究。

本着互惠共赢，利益共享原则，制订出双方都满意合作协议和约定：

    一、周先生不得向拆迁团组装电脑线路板人员，包括拆迁团其他人员，透露任何周先生与首钢、国内亲属的关系和信息，确保双方合作不发生中断情况。

    二、周先生及爱人，负责提供产品加工场地、安全、技术、配件及线路板、运输、质量检测、操作工具、作息时间等全部安排。

    三、首钢拆迁团根据产品装配需要，提供所需劳务人员，总人数不超过20人。

    四、拆迁团操作人员工作午餐、往返交通车辆等，由拆迁团负责安排。

    四、产品利益所得，每块合格线路板获取加工费为0.5美元，按4：6分成，拆迁团为0.2美元，周先生为0.3美元。月底财务结算时，通过中国在美国银行转入拆迁团财务帐号。

    五、为了防止双方合作消息外传、泄露，带来不良后果，双方都不得对外宣传、告知，有关合作内容及人员等情况。

    六、本着诚信原则，本协议只做为双方协作、利润分成的依据。

    在精心策划下，首钢拆迁团与周先生密切合作悄然开展。

    周先生在距我们驻住旅馆以北、车行20分钟居民区，租了一套50多平方米、带有卫生间空房子，做为装配车间。

首钢拆迁团选派17名年轻、有文化、精明、心细、责任心强的技术工人，培训后上岗操作。

    电脑线路板装配起步时期，万事开头难。大家在车间空地支上木桌椅，甚至将大号包装纸箱立在地面做为工作台。为每个桌面配发一盏台灯。在如此简陋环境下，工人使用电烙铁，将两块集成块细心焊接在线路板上，开始最原始、最有成效、最有信心创业之路。

　　在大家齐心努力下，年轻人操作技能由陌生到熟练，首钢工人责任心，严明纪律，吃苦精神，在装配线得到充分发挥和展现，电脑线路板装配产量突飞猛进，估计每天装配量超过千块，经济收益非常好。

    一个月后，当我再次到装配车间看望职工时，旧貌换新颜。周先生在附近社区重新租赁一间更宽大、采光、照明、通风、工作环境、自然环境非常好的车间。还为每名操作人配置电脑桌一样桌椅，不晃眼的台灯，电水壶等生活用品一应具全。

    周先生夫妇为人善良，对装配人员非常关心，时常买些零食，改善单调、枯燥装配环境。不定期组织大家外出观光散心，凝聚了团结和向心力，为提高产品数量、质量，增添强大动力。可以自豪说，电脑线路板装配质量全部合格，达到免检水平。

    半年后，周先生乔迁新居，搬到白人居住富人区。他的坐骑也换成奔驰600（销价18000美元）。

    一天休息日，应周先生夫妇之邀，我们来到他的新家做客。

    周先生居住在洛杉矶以东，距我们驻地半小时车程丘陵地带。

宽广无边原野从眼前蔓延到洛基山的山脚下，百花盛开绿地散种众多棕榈树，棵棵树冠如云，株株高大挺拔，枝叶繁茂。

　　一座座个性鲜明、色彩艳丽却不雷同别墅群，如一个个凝聚而成音乐符号，错落有至安落在山野中。

    整洁、宽展水泥公路，如一条条网格线，将一栋栋民居住宅连接起来。门前屋后绿草如茵、鲜花恕放，清风送来阵阵暗香。

    公路两傍，种植桔子树、苹果树。桔子树已经挂果，拳头大橙色果实从绿叶现出笑脸。小区宁静而安逸，远处传来狗吠声。

　　周先生新居是一座两层砖木结构别墅，建筑面积200多平方米。一层是会客厅、厨房、工作间、车房等。二层是主人居住卧室。

    客厅宽大明亮，四周墙壁和棚顶，用厚玻璃进行了装饰。在灯光辉映中，房间晶莹剔透，闪闪烁烁，仿佛来到梦幻世界，又如走进水晶宫，让人耳目一新。

    大家不由谈论起建筑风格，装饰规范，焉然变成学术演讨会。在笑语欢声中，流淌、充溢朋友之间那种仁义、信任、和谐、友好氛围。

    弹指间，岁月已经消逝30余年，首钢拆迁团与周先生夫妇共同创业、共同创汇、相互扶持的秘密，在时光流逝中，再也不是秘密。因为，早已物是人非，一切都成了过去时。

    细算起来，周先生已是耄耋老人。祝愿他们夫妇在异国他乡生活中，身体健康，幸福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