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诗人的全部不幸来源于他不能救赎的孤独，但上帝是仁慈的，上帝总给诗人颁赠一位守护神。就像冈察洛娃之于普希金；林徽因之于徐志摩；谢烨之于顾城一样，羊羊就是阿翔的守护神。阿翔是我熟悉的一位诗人，吕洞宾做神仙也会有残缺，阿翔也有他的限制，他失语、失聪，但他却异常敏感而明亮。以他为切口，通过分析他的作品，可以很好的洞悉诗人固有的孤岛情结和难以救赎的孤独。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夜游诗 ( 文/阿翔 )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比起篝火的嘈杂，夜色的游荡更让人寂静，</p><p class="ql-block">要想走多远就走多远，没有目的，沿石阶而上，</p><p class="ql-block">那些漆黑的树木仿佛牵制了道路，只容忍迷途，</p><p class="ql-block">要想辨认阴影有多么难，几无进化，以至于趋同。</p><p class="ql-block">理解了阴影，我们才能暗藏晦涩，象征被迟缓地隐去，</p><p class="ql-block">常常不自觉忽视另一面的腐朽，那就谦让出</p><p class="ql-block">人之常情吧，这与宽阔的视野并不矛盾</p><p class="ql-block">拐弯处的他乡，戒掉雨滴，可以肆意猜测，</p><p class="ql-block">并且卷不释手地爱上明亮的暗夜，甚至曲折，</p><p class="ql-block">我越来越少想起供述，缄口不言孤独的宝座。</p><p class="ql-block">只是片刻，登临山顶，仿佛接近云层稀薄的上空——</p><p class="ql-block">哦，湖水静默无声，荒草首尾不得相顾，</p><p class="ql-block">我指着远处的房屋，多么有限的养生，多么荒谬的劳动。</p><p class="ql-block">有时黑暗从那里来，在时间中不真实的风声掩盖了</p><p class="ql-block">旧事，作为还原的逻辑，也使我越来越灰心；</p><p class="ql-block">有时明亮的事物不在于欲望，一切并不能说明</p><p class="ql-block">可以放弃的，如果耳朵真的不属于我，</p><p class="ql-block">我又如何将自己安顿……唯一可能的，是万物</p><p class="ql-block">集中于我一身。快活不是难题，陈述赞美</p><p class="ql-block">和仪式是不必要，凭借那些石头的技艺，</p><p class="ql-block">那些词语就会沿着语气和呼吸，找回我们的内心，</p><p class="ql-block">就像“一首诗引出另一首诗”，息息相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首诗，曲径通幽处，对于黑夜的体味，有两点是深刻独到的:(一)黑夜是有限与无限的接驳点，从无限而有限，从有限而无限；(二) 真正无限的不是物理空间，而是心理空间 ，甚至历史空间。也即说，黑暗之下，诗人是一个孤岛，但孤岛外的大海四通八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人之常情”而言，你对自己拥有的非常自信，对自己没有的非常麻木，就像你拥有“听力”的时候，你一定认为“我当然拥有听力，我当然应该拥有听力。”这其实引出两个议题:(一)你当然应该拥有听力吗？(二)你因为拥有听力，其实你又失去了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黑暗中，所有的人都是一种“失明”状态，但“真正失明”的人，他的心理是平和稳定的，而普通人，也因为经常“失明”，也是司空见惯的，习以为常的，但有一类人，比如诗人阿翔，他因为失语失聪，他的世界更安静，允许他开动想象的跑车奔驰。你什么也没看到，阿翔他会看到了什么？阿翔看到了“并且卷不释手地爱上明亮的暗夜，甚至曲折/……登临山顶，仿佛接近云层稀薄的上空—— / 哦，湖水静默无声，荒草首尾不得相顾/我指着远处的房屋，多么有限的养生，多么荒谬的劳动。”在黑夜的孤岛里，你会想什么？“有一个美女来陪我”。那阿翔在想什么？“有时明亮的事物不在于欲望，一切并不能说明/可以放弃的，如果耳朵真的不属于我/我又如何将自己安顿……唯一可能的，是万物/集中于我一身。”看看，他想了一个我们都不会想的问题“耳朵有什么用？”“耳朵没用我为什么属于我？”“耳朵不属于我，我应该怎样？”这才是天问式的“孤岛情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类在黑暗之中，“眼睛有用吗？”人在孤岛之中，“怀抱有用吗？”“如果没用，你要眼睛怀抱干什么？”。人的眼睛、耳朵、怀抱并不比动物更高明，人类真正应该发挥的是自己的想象力以及慈爱之心和高贵的人格!而人类恰恰在迷失这些，而陷入成为眼目色相的奴隶! 我觉得“夜游”这首诗的意义，也是就是这个“价值发现和价值提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关于孤岛情结，我想还有一首阿翔的诗印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失眠诗(文/阿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有过多次失眠，甚至到</p><p class="ql-block">天微微亮还这么有精神，就好像</p><p class="ql-block">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是</p><p class="ql-block">我从未想过用一首诗去应付，</p><p class="ql-block">何止啊，耳边无端的轰鸣，超过了</p><p class="ql-block">我和你的同一个频道，都不会</p><p class="ql-block">减少一丝神秘性，所以我理解了</p><p class="ql-block">你用五首诗解决失眠，或者说</p><p class="ql-block">五首诗其实分裂为魔术志，</p><p class="ql-block">那意思是，魔术加紧了美妙的</p><p class="ql-block">节奏，分散你的注意力。</p><p class="ql-block">目睹夜色越积越多，在暗中，</p><p class="ql-block">失眠原本了无痕迹，以及</p><p class="ql-block">化为记忆的冒烟，包括在</p><p class="ql-block">里面的自我惩罚，无非是被时间</p><p class="ql-block">稀释了。你最不能忍受的是</p><p class="ql-block">自行车还在缓慢地往上爬，</p><p class="ql-block">尤其五首诗的链条缺少了润滑油，</p><p class="ql-block">好像称之为路途中的不顺利，</p><p class="ql-block">看上去你比我更显得洞察</p><p class="ql-block">这个世界。好吧，提前到来的，</p><p class="ql-block">咖啡再次点染看不见的方向，</p><p class="ql-block">如同不经意的失眠，遭遇了空闲，</p><p class="ql-block">带着从未有过的生活，你继承了</p><p class="ql-block">钟表，或许无需传说中的回音。</p><p class="ql-block">如果你想探究，就该知道我从未</p><p class="ql-block">在诗中提及失眠，更别说</p><p class="ql-block">彼此会受到一点影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失眠。有一个诗人，失眠了，于是来电了，写了五首“失眠”诗，有诅咒、有诽怨，其实也有一种炫耀和奢侈，就像一个孩子把玩具分拆成五件，魔术师变出了五只鸽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失眠的恐惧以及假想，也是一种“孤岛情结”。失眠的人，在别人都睡去时，你醒着，这是非常恐怖的，就像鲁迅说的“一间铁屋子”大家都睡着了，你醒着。这不恐怖吗？你是睡醒在僵尸之间的。你不觉得你被抛弃、被遗忘、被出卖、被埋葬了吗？失眠可怕，失语失聪如何？这就是阿翔的价值提醒。“看上去你比我更显得洞察这个世界。好吧，提前到来的咖啡再次点染看不见的方向，如同不经意的失眠，遭遇了空闲/带着从未有过的生活，你继承了/钟表，或许无需传说中的回音。” 看吧，充斥在孤岛和孤岛之间的不是海水而是的误解。一个普通的失眠者，在一个失聪失语但内心敏感的诗人眼里，你只是趁自己有闲，做了一次计时器，这就好像一个输了一百万的赌徒，看见一个输了50块而痛哭淋漓的人，那种鄙夷不屑或者颇感对方的幸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关于黑夜带给人们的孤岛情结，在我的一首诗也有类似的反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挣扎的夜(文/梁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经由白天一头扎进另一个白天</p><p class="ql-block">浑身血污，身枝过度痉挛</p><p class="ql-block">困兽一般，尽力挣脱黑暗的束缚</p><p class="ql-block">但无法摆脱与阴暗的纠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烟枪，吸食夜的精华，萃取人的弱点</p><p class="ql-block">尖翘的肢端，娇小的脚尖</p><p class="ql-block">是快感的高点，也是人性的污点</p><p class="ql-block">爱，不是遥远，而是根本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无数个白天，无数次吞吐在男人之间</p><p class="ql-block">水流，潜入夜的腹腔，继续下潜</p><p class="ql-block">一树失水的胡杨，躺在风干的河床</p><p class="ql-block">美丽的罂粟花开满盐碱的堤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当然，在数个女人之间，你也不是焦点</p><p class="ql-block">被排挤在宽大的牙床外面</p><p class="ql-block">吞吐的云烟是满腹幽怨</p><p class="ql-block">挣扎的灵魂被裹脚的带子绞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可以整晚吸食鸦片，吸食洋酒的辛酸</p><p class="ql-block">以画笔割裂夜，也刺瞎夜的眼</p><p class="ql-block">攀动绞索，绞出自己的所有色彩</p><p class="ql-block">使画布在生命之外更加鲜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无数代女人，无数个女人拿着绞索</p><p class="ql-block">拿着裹脚布追赶夜，她们嬉笑</p><p class="ql-block">她们尖叫，仿佛夜是一只棕熊</p><p class="ql-block">要捆绑夜，把夜吊死在地狱的门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失宠的二奶奶或者一个失意的欢场女子，一个人在春榻上抽烟，这不是一个孤岛吗？如果她少而孤，妙龄而受宠，几多争宠，得而复失，还会有人关心她吗？她想把“夜”捆绑住，甚至吊死，但夜比她强大一万倍，结果多半是自己上吊，所有在孤岛中的人，她们绝望的不是缺衣少食，而是缺少爱和社会关系，面临的是一座精神上的孤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精神的孤独像黑夜一样无所不在，不可抗拒。所有在孤岛中的人，她有爱，也有社会关系，但还会陷入无可救赎的孤岛，看看谢湘南的“注射室”就可以略见一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注射室拉亮白昼的灯</p><p class="ql-block"> (文/谢湘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独自前来打针的女子</p><p class="ql-block">心境一定凄婉</p><p class="ql-block">抱病的身体裹着往事</p><p class="ql-block">一段疼痛需要别样的液体 </p><p class="ql-block">前来分解。透过落寞眼神 </p><p class="ql-block">滴滴透明，从高悬的玻璃瓶中</p><p class="ql-block">注入血管。窗外歌声喧闹</p><p class="ql-block">低垂的夜幕在体内难言焦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儿啼哭，生命倔强</p><p class="ql-block">针头与屁股成为最尖锐的</p><p class="ql-block">一对矛盾。此声彼伏</p><p class="ql-block">漫延人间，而蔼蔼老妪闭目</p><p class="ql-block">放出慈祥。她的病</p><p class="ql-block">或是前世三生的渊源。她行走</p><p class="ql-block">在钟表扼腕的滴答之外</p><p class="ql-block">……电视荧屏，变幻翠绿</p><p class="ql-block">一场空难震惊室外雨声</p><p class="ql-block">而此间安然的灯光中仍有</p><p class="ql-block">起飞的蚊蚋。女子已</p><p class="ql-block">——悄然离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个黑夜中的“注射室”也是一个孤岛，尽管有小孩、老妪、女子、蚊蚋，但各自孤立，互不相干，当然还有一根通往血管的注射器、通往域外的一根连接电视的无线电，但这一切都无助于她们能逃离孤岛。孤岛并不在太平洋，而在诗人永远不能被救赎的心里。悯天怜人的慈悲情怀和默想嗜好，让每一个诗人做了自己岛的主，也许，这就是上帝为什么陪赠给诗人一个守护神的原因，不是安守诗人，而是安守孤独的岛屿，这正是人类的精神领地，诗人正是精神孤岛的守卫者。</p>